“林雪儿”三个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老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猛地一僵,所有的漠然瞬间被一种极其锐利的审视取代。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我,仿佛要从我的脸上剜出点什么。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敲打得人心慌。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干瘪的嘴唇才极其缓慢地嚅动了一下,朝着村子深处某个方向,抬了抬枯瘦的下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往里走,门口有棵歪脖子枣树那家。”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动什么。
说完,他不再看我,迅速缩回那片屋檐的阴影里,重新隐没在黑暗和雨幕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按着他指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里跋涉。雨水冰冷,一股寒意却从脚底沿着脊椎一路向上爬。歪脖子枣树?这村子里的枣树不少,但歪成那样的……我的目光在黑暗中搜寻,最终落在一棵形状怪异的老树上。它扭曲着树干,像一个痛苦挣扎的人形,伸向旁边一栋比其他房子稍高些、也更破败些的土坯房。院墙塌了一角,院子里黑黢黢的。
我走到那扇紧闭的、布满裂纹的木门前,犹豫了一下,抬手敲了敲。声音闷闷的,很快被雨声吞没。里面毫无动静。我加重了力道,又敲了几下。
“吱呀——”
门没有开,旁边的院墙豁口处,却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我猛地扭头看去。
黑暗中,一张惨白的脸从断墙后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是张年轻女孩的脸,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本应是鲜活的年纪,此刻却毫无血色,嘴唇冻得发紫。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角和脸颊上,显得无比狼狈。她那双眼睛,大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惊恐和绝望,像受惊过度的小鹿,正死死地盯着我。
“你…你是收到信的人?”她的声音抖得厉害,细若蚊蚋,被哗哗的雨声盖去大半。但那个“信”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中的确认。
“雪儿?”我压低声音,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我是陶予心!收到你的信了!别怕!”
听到我的名字,雪儿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巨大光亮,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在苍白的脸上冲出两道水痕。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断墙后面爬了出来,扑到我面前,冰冷的、沾满泥污的手死死抓住了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姐!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她泣不成声,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们要…要杀了我!就在明天晚上!把我塞进棺材里,和那个死人埋在一起!”
“谁?谁要这么做?”我扶住她冰冷颤抖的身体,急切地问。
“我爹!还有…还有村里那些人!”雪儿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恐惧和怨恨,“我哥…我哥死了三年了!他们…他们说不能让他一个人在下面孤零零的,非要给他找个伴儿!就…就选中了我!我是他亲妹妹啊!畜生!都是畜生!”她压抑地呜咽着,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
亲妹妹?!配阴婚?!一股冰冷的恶寒瞬间攫住了我。这比我想象的还要野蛮、血腥!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我血管里奔涌。
“别怕!雪儿,别怕!”我用力握紧她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我带你走!现在就走!我的车就在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