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那盏白惨惨的节能灯管,苟延残喘般嗡嗡作响,把宿舍里仅有的几件铁架子床和我的破书桌映照得一片惨淡。
宿舍里除了我翻动书页的沙沙声,静得能听见鬼喘气。
我,朱富贵,一个大二男生,此刻正缩在吱呀作响的二手转椅里,手指头捻着那本从校门口盗版书摊淘换来的《校园鬼话实录》。
书页上那幅插图,一个穿着褪色蓝布裙、长发遮面的女鬼,正吊在宿舍高架床上绑着的麻绳上,印刷油墨味儿混着宿舍里常年不散的泡面、汗脚和陈年灰尘的气息,直往我鼻孔里钻。
“……她就这样吊着,脚尖离地三寸,冰冷的气息拂过……”
我正读到这关键处,喉咙发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像条冰冷的毒蛇,倏地从我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不对劲。
我猛地抬起头。
高架床爬梯上,毫无征兆地垂下一样东西。
一根麻绳。
粗糙,老旧,就这么突兀地悬在那里,下端还在轻轻地、左右摇摆着,像无声的钟摆。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心脏在胸腔里玩命地擂鼓,咚咚咚,震得我耳膜发疼。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锈的轴承,一点一点,艰难地顺着那根不祥的麻绳往上抬。
目光越过那粗糙的绳结,向上,再向上......
一个身影。
她,或者说它,就那么挂在那里。
一身洗得发白、款式土得掉渣的蓝色布裙,活像从几十年前的旧衣柜里刚扒拉出来。长长的、黑得像乌鸦翅膀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几乎完全遮住了脸,只露出一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下巴尖。一双穿着同样褪色布鞋的脚,脚尖绷得笔直,悬在离我头顶不远的地方,随着那麻绳,轻轻地、有节奏地晃悠着。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宿舍里那点微弱的灯光,似乎也畏惧地暗了下去,只剩下那悬吊的身影和那根腐朽的麻绳,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本破书里描绘的恐怖场景在疯狂尖叫。
就在我魂飞魄散,喉咙里堵着一团尖叫却死活发不出声的当口,那低垂着的、被黑发覆盖的脑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想象中那种凄厉的鬼叫。
那声音带着点奇异的沙哑,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腔调却透着一股子带着点不耐烦的熟稔感。
“喂,下面那个同学。”
我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死死盯着那团黑发,心想这莫不是宿管大妈想不开上吊了?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还清了清嗓子,接着用一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般的推销语气问:
“看你印堂发黑,眉间带煞,单身狗的酸臭味都腌入味儿了……需要女朋友吗?包介绍,地府认证,成功率有保障。”
我张着嘴,下巴几乎要脱臼砸到脚背上。全身的血液一会儿冲到头顶,一会儿又冻回脚底,整个人像被扔进了零下几十度的冰窟窿里,又被捞出来丢进滚油锅炸了一遍。
“女……女朋友?地府认证?我,我也不需要认识女鬼啊”我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枯叶,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你……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