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那个晃悠的身影似乎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带着一股浓重的、跨越时空的疲惫感。她抬起一只同样苍白的手,慢条斯理地拨开面前厚重的黑发。
一张脸露了出来。
出乎意料,并非想象中腐烂扭曲的鬼脸。除了白得不像活人,嘴唇毫无血色,眼珠子黑得过分之外,竟称得上清秀。只是那眼神,看起来,像谁呢?我仔细想了半天,想起了前几天回来传授应聘经验的师兄,对,就是那种职场社畜的既视感。
“王灵犀。”她淡淡地报上名字,“二十年前,就在这间宿舍,这张床铺正上方的位置,”她抬手指了指我头顶天花板的某个点,“一时想不开,挂了。”
她顿了顿,那双空洞的黑眼珠直勾勾地俯视着我,眼神里那点不耐烦几乎要化为实质性的冰锥子扎下来:“现在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懂吗?冲动的惩罚就是,下面,”她朝地板努努嘴,“给我派了个硬性指标——帮一百个像你这样青春活力的单身男生找到对象,我才能转世投个好胎。”她撇了撇嘴,补充道,“KPI懂不懂?社畜猝死得多了,把脏东西都带下来了,哎呀,地府现在也搞这个,烦死了。”
一百个?找对象?KPI?地府?
这一连串过于荒诞离奇又带着某种诡异职场辛酸的信息,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我那本就不甚坚固的三观上。恐惧似乎暂时被这巨大的荒谬感冲淡了一些,但身体的本能还在,牙齿依旧磕得咯咯作响。
“为……为什么……先找我?”我缩在椅子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感觉自己像个待宰的鹌鹑。
王灵犀那对黑漆漆的眼珠子在我脸上极其缓慢地转了一圈,最终,那毫无血色的薄唇极其刻薄地向下撇了撇,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鄙夷的“嗤”。
她抬起一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若有似无、带着浓重腐朽味道的灰黑色雾气指向我。
“啧,还用问?”她翻了个大大的、眼白占据绝对优势的白眼,语气里的嫌弃简直要凝成水滴下来,“整栋楼,就你这床铺方圆三米,怨气冲天!那股子二十年母胎solo、求偶不得的酸腐味儿,浓得化不开!简直是在我的‘怨气雷达’上疯狂报警!不找你找谁?”
二十年母胎solo……
这精准又恶毒的暴击,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穿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恐惧感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羞耻和悲愤淹没。我脸皮发烫,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羞愤交加之下,竟然梗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回去:
“我......哪个姑娘眼瞎了会看上我?介绍也白搭!你还是换个人超度吧!”
吼完这一嗓子,我立刻又怂了,缩着脖子,警惕地看着头顶那个晃晃悠悠的女鬼,生怕她恼羞成怒,直接给我来个物理超度。
王灵犀听了我的“控诉”,那张死人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极其古怪地抽动了一下嘴角,那表情,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这第一个姑娘......嘿嘿,”她的笑声干涩得像枯叶摩擦,“有点‘特别’哦。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朱富贵同学?”
我心想特别能有多特别,试试能怎么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谁啊?”
“张百合,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