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雨水里,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
我的世界,只剩下死寂。
5
城里的瘟疫越来越严重。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尸体堆在街角,无人收敛。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和绝望的气息。
城外的敌军没有退,反而越逼越近。
民怨沸腾,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
他们说我是不祥之人,是我引来了灾祸。
我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摆在城中最显眼的十字街口。
像一个待售的牲畜。
百姓们每天都来围观我,朝我吐口水,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
沈燕洲来看过我一次。
他站在笼子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看到了吗?这就是民意。”
“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你,就是最好的靶子。”
我蜷缩在笼子角落,头发脏得打了结,身上散发着馊味。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他的声音穿透雨声,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
“为什么不唱?”
我抬起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因为……那支曲子,会要了我的命。”
这是我第一次说出部分真相。
师父曾说过,《别姬》不是凡曲,它沟通天地,平息战乱,靠的是燃烧歌者的魂魄。
十年前师姐唱完,便油尽灯枯,缠绵病榻三年才离世。
三年前二师姐唱完,虽募得军饷,却一夜白头,形同枯槁。
她们嫁作人妇,不过是为了掩盖真相的谎言。
而我,早就被柳嫣嫣下药暗害,坏了根基,再唱《别姬》,只会魂飞魄散,连鬼都做不成。
沈燕洲听完,却笑了。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眼里的嘲讽更深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这套鬼话?”
他转身,对身后的卫兵下令。
“把她送到城西的‘人圈’去,让她和那些染了瘟疫的贱民待在一起。”
“我倒要看看,是瘟疫先要了她的命,还是她自己先想通。”
铁笼被吊起,我看着沈燕洲冰冷无情的背影,心脏彻底沉入深渊。
6
“人圈”是城西的一片隔离区。
所有感染瘟疫的人都被赶到这里,自生自灭。
这里如同人间地狱。
空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尸臭和药味。
耳边是无休止的呻吟和哭嚎。
我被扔进一个满是病人的大坑里。
他们像疯了一样朝我涌来,撕扯我的衣服,抓挠我的皮肤。
把我当成了发泄怨气的工具。
“都是你!是你害了我们!”
“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的四肢被他们按住,动弹不得。
有人拿着尖锐的石块,在我身上划出一道道血口。
有人把肮脏的泥水灌进我嘴里。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寸寸撕裂。
意识渐渐模糊,我看到了沈燕洲的脸。
那张我曾经爱慕过的脸,如今只剩下残忍和冷漠。
记忆忽如潮水漫涌——那年他高踞马背,墨色大氅猎猎作响。
惊落了辕门旗角的铜铃,也惊乱了我掩在袖中的拍板节奏。他说,他最喜欢听我唱的《游园惊梦》。
他说,等他打了胜仗,就八抬大轿娶我过门。
原来,所有的承诺,都只是谎言。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个能为他稳定江山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