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橱窗重逢
>我在巴黎老佛爷百货布置圣诞橱窗时，发现对面咖啡馆坐着童年的邻家男孩。
>当年他答应和我一起放纸船，却在约定日全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隔着玻璃推了推纸船道具，他忽然抬头，在起雾的窗上写下：“你欠我一只纸船。”
>重逢后他总回避为何不告而别，直到平安夜他买下整条街的星光向我告白。
>塞纳河畔，他掏出泛黄的旧船纸：“那年讨债人半夜抓走我们，我攥着这半张纸逃了十年。”
>“现在，我能邀你共渡余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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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突然下起来的。我正把最后一只浅蓝色的纸船小心地推到橱窗玻璃前，指尖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船身渗进来。巴黎的初雪，细碎、安静，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无声地覆盖着奥斯曼大道的灰色屋顶和匆匆行人的肩头。老佛爷百货的穹顶下，暖金色的灯光仿佛带着重量，沉甸甸地压着这飘飞的雪沫，氤氲出一种近乎虚幻的圣诞氛围。
我的指尖离开冰凉的玻璃，呵出一团白雾，模糊了眼前一小片清晰的视野。就在那片朦胧尚未散去的瞬间，橱窗外，街对面那家“双叟”咖啡馆的露天座位区，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撞入我的眼底。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猛地一沉，随即又疯狂地、失控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片空茫的眩晕。
是他。
那个轮廓，那低头时颈项的弧度，那握着咖啡杯、骨节分明的手——即使隔着一条车流稀疏的街道，隔着飘落的雪帘，隔着橱窗厚厚的玻璃，也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清晰得令人窒息。
陈屿。
这个名字像一枚生锈的钉子，带着陈年的钝痛，狠狠楔进我的脑海。
橱窗里的暖气似乎瞬间失效了，冰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我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冰凉，死死抠住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确认这不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觉。橱窗里精心布置的圣诞场景在我眼中褪去了所有鲜亮的色彩，只剩下对面那个低头的身影，像一张曝光过度的旧照片里唯一清晰的焦点。那些缠绕着星星灯的松枝、堆叠的礼物盒、还有我刚刚推过去的蓝色纸船……全都模糊、扭曲，被一种巨大的、荒诞的不真实感所吞没。
怎么会是他？在这里？在巴黎？在这个飘着初雪的午后？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橱窗内外，两个世界。我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僵立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那个身影上。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冰冷的碎玻璃。橱窗玻璃上，我呵出的那团白雾正在缓慢地消散，视野一点点重新清晰起来。他似乎被橱窗里过于明亮的灯光吸引，或者仅仅是不经意地抬了一下头。
目光，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隔着橱窗的玻璃，隔着十二年的漫长光阴和无数的不解与怨怼，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那双眼睛。不再是记忆中属于少年的清澈和偶尔闪过的怯懦。此刻撞入我眼帘的，是深潭般的墨色，沉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复杂。时间在那里刻下了清晰的痕迹，磨去了稚嫩的棱角，只剩下一种被世事反复淬炼过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