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博士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只能拼命地点头,冷汗沿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顾淮猛地松开手,林博士踉跄后退,靠在冰冷的培养舱壁上大口喘气。
“执行命令。”顾淮不再看他,冰冷的视线重新投向那台如同深渊巨口般的“普罗米修斯”主机,眼底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理智的疯狂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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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粘稠如沥青般的死寂。
时间在“创生”实验室冰冷的空气里仿佛凝固了。顾淮独自站在环形控制台前,巨大的弧形屏幕分割成数十个画面,实时显示着每一个培养舱内部“容器”的生理数据流。心跳、脑电波、神经突触电位……无数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在屏幕上无声地流淌、跳跃、纠缠。林博士和他的团队在接到那个近乎毁灭性的命令后,早已面无人色地退到了外围监控区,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如同观看一场随时会爆炸的实验。
三倍强度的神经共振刺激已经启动。
控制台主屏幕中央,代表普罗米修斯核心负荷的指示条,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从代表安全的幽绿,刺眼地跳向代表危险的橙黄,并义无反顾地朝着猩红的警戒区域冲刺。每一次跳跃,都伴随着主机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核的嗡鸣,整个实验室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培养舱内,那些模糊的人形轮廓在剧烈翻腾的营养液中扭曲、痉挛,如同被无形电流反复鞭挞的提线木偶。连接他们头部的光导纤维束,亮度陡然增强,散发出灼热的白光,仿佛下一秒就要熔断。
顾淮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生铁。他死死盯着屏幕,目光在每一个代表“容器”的窗口上急速扫过,像在搜寻着沙漠里最后一滴水。他在寻找。寻找那个属于沈清漪的、独一无二的灵魂波长。哪怕只是一个微弱的、熟悉的笑声碎片;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关于他们某个纪念日的模糊画面;哪怕只是一点她指尖拂过琴键时留下的独特神经电信号……任何一点,能证明她正在被唤回的痕迹。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屏幕上只有疯狂的、失控的生理数据在尖叫。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沈清漪”的印记。只有无数陌生的、混乱的、濒临崩溃的意识碎片在数据洪流中沉浮、湮灭。一股冰冷的绝望,开始从顾淮的脚底升起,沿着脊椎迅速蔓延,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他的赌注,他孤注一掷的疯狂,似乎正在滑向彻底失败的深渊。
就在那代表核心负荷的指示条即将冲破猩红极限,林博士绝望地闭上眼,准备迎接那无可避免的灾难性崩溃时——
“滋啦——!”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电子噪音,毫无征兆地、如同冰锥般狠狠刺穿了实验室凝固的空气!
主控台上,所有疯狂跳动的数据画面,在同一瞬间,被一种绝对霸道的、纯粹的黑暗吞噬!仿佛宇宙的幕布骤然落下。
紧接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心,猛地炸开一片刺目的、不祥的血红!
没有警告,没有缓冲。一行行冰冷、扭曲、如同用淋漓鲜血书写而成的巨大字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从猩红的屏幕中央翻滚着、跳跃着、强制性地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