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幻觉之吻
“周医生，我的幻觉很漂亮，”江砚把玩着空药瓶，指尖染着未干的靛蓝颜料，“它们会唱歌。”
诊疗记录显示他因目睹恋人跳楼而精神分裂，却总在雨天撑伞去天台边缘徘徊。
我藏起他的刮胡刀片，却藏不住他锁骨下新添的刀痕——用我的钢笔尖划的。
“你身上有消毒水味道，”他忽然咬住我解纽扣的手指，“和我跳楼死掉的医生一模一样。”
那天我锁了诊疗室的门，在他耳边说：“江砚，我好像也病了。”
后来警笛响彻医院时，我正数着他毛衣上洇开的血点。
他推我坠楼的姿势，和他描述中亡友坠落的弧度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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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七次诊疗记录
【患者姓名】：江砚
【年龄】：26
【主诉】：幻视、幻听加重，伴有自残行为。持续复现“目睹重要他人坠楼”创伤场景。
【观察】：患者携带未完成画作进入诊室（内容：反复出现的天台场景，蓝色人影坠落）。手腕内侧有新鲜划痕（目测为锐器伤，已处理）。交谈中多次将诊疗仪器反光称为“亡魂的眼睛”。
【风险评估】：极高。存在明确自我伤害史及潜在扩大性自杀倾向。强烈建议住院监护。
【备注】：患者拒绝住院。反复询问：“周医生，死亡能终止幻觉吗？”
——周予安 临床心理学博士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嗒嗒声，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秒针，丈量着这间被米白色墙壁和原木色家具包裹的诊疗室。空气里弥漫着书本纸张、消毒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颜料和松节油的独特气息。这气息来源于坐在我对面单人沙发里的年轻男人。
江砚。他像一幅被打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油画。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能看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鸦羽般的睫毛垂着，遮住了那双时而空洞时而灼人的眼睛。此刻，他正微微歪着头，修长却沾着星星点点靛蓝和赭石色颜料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个空的白色药瓶。塑料瓶身在安静的室内发出单调、轻微的摩擦声。
“周医生，”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像羽毛飘落，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天真的空洞感，“我的幻觉很漂亮。” 他抬起眼，那双瞳孔的颜色很特别，像是稀释过的墨水，此刻却没什么焦点，虚虚地落在我身后的某一点，“它们会唱歌。有时候是摇篮曲，有时候……是尖叫。”
我握紧了手中的钢笔，冰凉的金属笔身硌着指腹，带来一丝细微的清醒。目光落在他左手手腕内侧，那里缠绕着一圈崭新的白色纱布，边缘隐约透出一点干涸的暗红。三天前，他用藏起来的、极其锋利的刮胡刀片，在那里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印记。那把刀片，是我在他上次发作、疯狂撕扯窗帘后，从他的外套内袋里搜出来的。此刻，它正锁在我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和一堆废弃的旧病历在一起。
“能告诉我，它们唱的是什么吗？” 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带着引导性的温和。笔尖悬停在摊开的记录本上。
江砚的视线终于聚焦了一些，落在我脸上。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微微前倾身体，像分享一个秘密的孩子，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下雨天的时候，它们的声音最大。所以……我总得去天台听听。” 他的嘴角甚至牵起一个极淡、近乎虚幻的弧度，“那里离天空近，离……他坠落的地方，也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