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一声短促而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机枪手位置爆发出来,随即戛然而止!那是小四川的声音!
“小四川!”陈大河下意识地嘶吼出声,眼睛瞬间被浓烟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他本能地想要扭头去看,但身体被安全带死死地勒在座位上。
浓烟稍散,借着爆炸瞬间闪过的火光和车体观察窗透进的混乱光线,陈大河看到了他此生都无法磨灭的景象:车体右前方,小四川张川娃的位置,那挺DT机枪的护盾被彻底炸开了一个不规则的、狰狞的大洞!扭曲的金属边缘像犬牙般外翻着,还冒着丝丝青烟。透过那个破洞,能看到外面翻滚的硝烟和燃烧的大地。小四川的身体……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完整的身体了。他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瘫在座位上,半边身体几乎被撕裂,暗红色的液体正从巨大的伤口处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座椅、染红了操纵杆,像决堤的洪水般顺着倾斜的地板,粘稠地、无声地流淌开来,一直流到陈大河脚边。那双曾经滴溜溜转得飞快、充满好奇和活力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凝固着最后一丝无法置信的惊恐,直直地望着炮塔顶部的舱盖,脸上的稚直被血污和烟灰彻底覆盖。他张着嘴,似乎还想喊出那句没喊完的警告。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燃烧的皮肉和内脏的焦糊味,像一只无形的、冰冷粘腻的手,猛地攥住了陈大河的整个头颅,狠狠挤压!胃里翻腾的东西再也抑制不住,他猛地侧过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秽物混杂着胃酸喷溅在冰冷的装甲壁上。眼前阵阵发黑,视野的边缘开始剧烈地晃动、收缩,耳边的嗡鸣声变成了尖锐的嘶鸣。小四川那双空洞的眼睛,那汩汩流淌的、温热的、粘稠的鲜血,在他眼前不断放大、旋转……
“陈大河!陈大河!醒醒!他娘的醒醒!”赵大勇狂暴的吼声,夹杂着大个带着哭腔的呼喊,还有书生急促的、变了调的呼叫,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不清。陈大河感觉有人在用力拍打他的脸颊,很重,很痛。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再次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却也让他从崩溃的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他抬起头,视线模糊地看到班长赵大勇布满血丝、因愤怒和悲痛而扭曲的脸近在咫尺。班长的嘴唇在动,吼着什么,但他听不清,只看到班长眼中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狂暴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痛楚。
“机枪位……废了!观察窗全碎!车体前装甲穿透!”驾驶员刘铁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异常冷静,但冷静之下是极力压抑的颤抖,“右侧履带!履带好像断了!动不了!”
“高爆弹!装好没有?!大个!装好没有?!”赵大勇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王二柱,声音嘶哑得像要滴出血来。
大个王二柱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睛死死盯着小四川血肉模糊的位置,巨大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手里还死死抱着那枚沉重的高爆弹,却像是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娘的!装弹!!”赵大勇的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他猛地一脚踹在大个的腿上。大个浑身一激灵,如梦初醒,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砸一般将那枚高爆弹塞进了炮膛,动作粗暴得让炮闩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