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填手,王二柱!”一个身材敦实、脸庞红扑扑像熟透苹果的新兵应声出列,憨厚地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机电员兼副驾驶,李卫国!”一个戴着厚厚眼镜、显得有些文弱的青年扶了扶镜框,紧张地应道。大家都叫他“书生”。
“驾驶员,刘铁根!”这是个沉默寡言、手掌骨节粗大的汉子,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最后,连长的目光落在一个个头最小、脸上稚气未脱、一双眼睛却滴溜溜转得飞快的新兵身上:“机枪手,张川娃!川娃子,别给老子丢脸!”
“是!连长!保证完成任务!”小四川——张川娃,猛地一个立正,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
班长赵大勇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他的新班底,眉头习惯性地拧成一个疙瘩。他走到崭新的“铁拳”号旁边,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冰冷的车体装甲上,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爬进去!熟悉你们的窝!”他吼着,“陈大河!你小子给我记住了,炮镜就是你的眼!手抖一下,打歪一发炮弹,丢的是全车人的命!”
陈大河手脚并用地爬上炮塔,钻进狭窄的炮塔座圈。一股浓烈的金属、机油和新鲜油漆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炮塔内部拥挤得令人窒息,各种仪表盘、操纵杆、弹药架塞满了每一个角落。他笨拙地摸索到自己的炮长位置,狭小的空间让他不得不蜷缩着身体。炮镜的目镜冰凉,他凑上去,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昏暗。
“班长,这……这炮镜……”陈大河有些无措。
“没调校!猪脑子!”赵大勇粗鲁地骂着,人已经挤了进来,魁梧的身材让空间更加局促。他一把推开陈大河,动作粗暴却异常精准地拧动几个旋钮,又用力拍了拍炮闩旁边的某个部件。“还有这儿!击发机!新家伙都紧!遇上卡壳,别他娘的傻等,用脚踹!踹不开,老子踹你!”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脚麻利地示范着,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战场磨砺出的狠劲儿和效率。
小四川张川娃钻进了他车体前部的机枪手位置,兴奋地摸着那挺崭新的DT机枪,嘴里啧啧有声:“嘿!真带劲儿!班长,这大家伙比俺老家打兔子的土铳可强多咧!”
“兔崽子!”赵大勇隔着狭窄的内部通话器骂道,声音在金属舱壁里嗡嗡回响,“你当打兔子呢?对面来的可是德国佬的铁王八!机枪是挠痒痒的?是给老子压住步兵,别让他们靠近放炸药包!眼睛放亮点!耳朵竖起来!”
“是!班长!”小四川的声音依旧响亮,带着点被训斥后的讪讪。
驾驶员刘铁根坐在最前面,沉默地摸索着复杂的操纵杆和踏板,粗大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上划过。装填手王二柱,那个外号“大个”的壮实青年,则在狭小的空间里费力地转身,试着搬动沉重的85毫米炮弹模拟装填,额头上很快沁出了汗珠。书生李卫国蜷在副驾驶位置,借着昏暗的光线,在一本卷了边的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大概是各种仪表的位置和功能。狭小的空间里,五个男人的呼吸声、摸索声、赵大勇粗声粗气的训斥声交织在一起,闷热而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