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预想中的恐惧并未如潮水般将她淹没。相反,一股压抑了太久的、混合着无尽疲惫与滔天愤怒的火焰,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瞬间烧干了肋下伤口的痛楚,烧干了四肢的冰冷!
她染血的唇角,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那笑容,在惨白的脸上绽开,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带血寒梅,凄艳、冰冷,充满了极致的嘲讽和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诛九族?”楚昭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帐内令人窒息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冰渣,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呵……萧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她无视下巴上传来的剧痛,眼神锐利如刀锋,直直刺入萧屹的眼底深处,那目光里没有半分哀求,只有一片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疯狂的平静和挑衅。
“那萧大人不妨现在就试试看——”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厉,如同惊鸿枪破空时的厉啸,“没了我这个‘欺君罔上’的楚昭,没了我这杆‘惊鸿’枪,你萧大人亲自坐镇,你这满营的‘忠臣良将’……能在这雁门关上,替你守得住几日?!”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寂静的空气中。
帐内死寂。
侍立在萧屹身后的两名亲兵,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看向楚昭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就连萧屹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瞳孔也几不可察地猛缩了一下,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力道不受控制地加重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
楚昭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瞬间加重的力道,下巴的骨头仿佛要碎裂。但她嘴角那抹染血的笑容却愈发深刻,眼神灼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死死钉在萧屹脸上,无声地宣告着她的答案——雁门关与我楚昭,早已是血肉相连。杀我?先问问关外的胡人弯刀答不答应!
4 惊鸿再现
第三日。
天色刚蒙蒙亮,一层灰败的铅云沉沉地压在雁门关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和焦躁,连风都带着一丝不安的躁动。
突然——
“呜——呜——呜——”
凄厉、苍凉、带着无尽穿透力的号角声,猛地撕破了清晨的死寂!一声接着一声,从关外极远的地方传来,如同垂死巨兽发出的悲鸣,瞬间席卷了整个雁门关!
紧接着,是大地开始震颤!
如同沉雷在地底滚动,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关墙上的尘土簌簌落下,连坚固的墙砖都在微微颤抖!
“敌袭——!!!是王庭主力!狼头大纛!是耶律祁!”关楼上,瞭望兵变了调的、带着极致惊恐的嘶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瞬间点燃了整个关隘!
轰!
仿佛在回应这声嘶吼,关外猛地响起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如同万千闷雷同时炸响!鼓点沉重、密集、狂暴,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意志!紧接着,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喊杀声!那是成千上万胡族勇士发出的、带着血腥渴望的咆哮!声浪汇聚成一股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雁门关厚重的关墙上!
“放箭!快放箭!滚木礌石!顶住!给老子顶住!”城头上,赵猛如同疯虎般的咆哮声瞬间被淹没在更大的声浪里。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