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会自己走路的皮鞋
陈岸第一次穿上那双旧皮鞋时,鞋柜里的樟脑丸突然炸开了。
褐色的粉末落在黑色的鞋面上,像撒了把发霉的雪。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三接头款式,牛皮鞋面被岁月磨出温润的光泽,鞋跟处钉着块磨损的橡胶垫,走起路来会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和父亲生前晚饭后在客厅踱步的节奏一模一样。
“爸,借你的鞋穿穿。”陈岸对着空荡的客厅说了句,弯腰系鞋带时,鼻尖突然钻进一股味道:不是樟脑丸的刺鼻,而是淡淡的栀子花香,甜得发腻,像极了小时候巷口老李家的花墙。他记得父亲总爱在阳台种栀子,说“这花懂事,不吵人”。
那天是父亲的百日祭,公司有个重要的客户会谈。陈岸翻遍衣柜没找到合适的鞋,才想起这双被遗忘在鞋柜最底层的旧皮鞋。鞋盒里还压着张泛黄的发票,日期是1985年6月12日,正是他出生的前一年。
穿上脚的瞬间,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凉丝丝的,像父亲生前总爱用胡茬蹭他手背的感觉。陈岸愣了愣,以为是鞋带系太紧,松了松,那股触感却更清晰了,像有根无形的线,牵着他往门口走。
会谈进行到一半,陈岸的脚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半步,差点踢翻客户面前的咖啡杯。“抱歉,脚麻了。”他尴尬地解释,指尖却沁出冷汗——那股力量像有人在鞋里勾他的脚尖,执拗地往门外拽,鞋跟在地毯上摩擦,“咔嗒、咔嗒”的声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突兀。
客户走后,陈岸坐在空荡的会议室里,盯着鞋面上的樟脑丸粉末发呆。他突然想起父亲去世前的样子:老人躺在病床上,意识模糊,却总在深夜盯着窗外的月光,枯瘦的手指在被单上画圈,嘴里反复念叨:“该浇水了……她眼睛不好,见风就流泪……”
当时他只当是胡话,现在想来,父亲说的“她”,会是谁?
第二章:鞋跟里的半张照片与流浪汉的秘密
那股力量在下班后变得更蛮横。陈岸本想直接回家,双脚却带着他拐进了街角的小巷。巷口蹲着个流浪汉,裹着件破烂的军大衣,正啃着块发硬的馒头,袖口磨出的破洞里,露出半截青紫色的手腕。
“咔嗒、咔嗒。”
皮鞋稳稳地停在流浪汉面前。陈岸的手不受控制地摸向钱包,抽出两张百元钞递过去。流浪汉抬头时,他看清对方的脸:眼角有块月牙形的疤,和父亲老照片里一个战友的疤一模一样。
“谢……谢谢。”流浪汉接过钱时,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很多年前,也有个穿这样皮鞋的人,给过我钱。他说‘对不住,当年没能救你’……”
陈岸的心脏猛地一跳。鞋里传来个模糊的声音,像父亲在叹气:“……当年要是多给点就好了,他为了救我,腿被埋在塌方里……”
他猛地后退一步,皮鞋却像生了根,牢牢钉在地上。流浪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神急切:“你是老陈的儿子吧?他是不是……走了?”见陈岸点头,老人红了眼眶,“他总说欠我的,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要不是他把干粮让给我,我活不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