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甜味在舌尖漫开,林简突然哭了。不是嚎啕大哭,是无声的流泪,眼泪打在他的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别哭。”许池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声音哽咽,“棉花糖都被你哭成咸的了。”

林简没理他,只是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原来活着的感觉,是这么具体的——有温度,有声音,还有橘子糖的甜味。

摩天轮慢慢降下,像个即将结束的梦。林简攥着那张拍立得,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傻气,却闪着光。她突然想起许池说过的话,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给明天留点念想。

或许,她的念想,就是他手心的温度,和这张有点模糊的照片。

至于明天会怎样,谁知道呢。至少现在,他们还有彼此,还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可以慢慢等天亮。

秋老虎肆虐的午后,许池蹲在修车行门口,手里的扳手转得飞快。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满是油污的工装裤上,洇出深色的痕。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他腾出沾满黑油的手摸出来,是林简发来的照片——住院部楼下的梧桐树,叶子开始泛黄了。

“下周三生日,想要什么?”对话框里跳出一行字。

许池咬着牙拧下最后一颗螺丝,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合伙人卷走的钱像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医院催缴的手术费通知单更是每天都在眼前晃。他想打“什么都不用”,指尖悬在屏幕上半天,最终只回了个“随便”。

生日那天,许池收工比平时早。他站在服装店门口,看着橱窗里那条银质的月亮项链,标签上的数字让他喉头发紧。口袋里揣着刚结的工钱,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加起来,够不上零头。

“发什么呆?”林简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穿着病号服,外面套了件许池的旧外套,袖口卷了两圈。“刚问过护士,说你今天没来送汤。”

许池赶紧把手里的钱塞回口袋,手背在裤子上蹭了蹭。“车太多,忙忘了。”他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怎么跑出来了?医生不是说要静养吗?”

“给你送礼物。”林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塞到他手里。盒子很轻,塑料的,边角有点磨破。“别嫌弃,攒了好久的零花钱。”

许池打开盒子,月光石在路灯下泛着淡蓝的光,像块淬了冰的玉。他突然想起游乐园那天,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她指着窗外说“你看月亮多亮”,那时候她眼里的光,比月亮还烫。

“太贵了。”他想把盒子塞回去,手却被林简按住。

“戴着。”她踮起脚,替他把项链扣在颈后。指尖划过他的皮肤,像羽毛扫过,“等我手术完,你就戴着它,带我去看真正的月亮,在山顶上的那种。”

许池没说话,只是攥紧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大概是刚从医院出来。他突然觉得颈间的项链沉得像块铁,压得他喘不过气。

为了凑手术费,许池开始接夜班的活。白天在修车行拧螺丝,晚上去工地搬钢筋,累到沾床就睡,梦里全是生锈的扳手和林简苍白的脸。有天早上,他咳得厉害,手帕上染了片刺目的红,他却只是皱了皱眉,把手帕塞进裤兜,继续去给林简买她爱吃的草莓。

“你瘦了。”林简坐在病床上,替他把衬衫领口的扣子系好。他颈间的月亮项链硌得她手心发疼,“别这么拼,钱不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