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和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我却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认识陈野以来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见面，是在辩论队的迎新会上。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站在台上，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自信又骄傲，好像会发光。
后来，我知道了他家的事。
知道了那个从未谋面，却一直活在他口中的，体弱多病的妹妹，陈念。
他说，妹妹是他唯一的牵挂，也是他奋斗的全部动力。
我被他的“深情”和“责任感”深深打动。
开始毫无保留地对他好。
我给他买名牌衣服，带他出入高档餐厅，想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窘迫。
他每次约会，都会被“妹妹”的各种突发状况打断。
不是突然发烧，就是心情不好要跳楼。
我忍不住抱怨：「你能不能别总管她了？她都多大了？」
陈野总是一脸疲惫和无奈：
「禾禾，你不知道，念念她从小就没安全感，原生家庭对她的伤害太大了。」
「她只有我了。」
「她总说，我们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两个人，只能相依为命。」
「我总觉得，我和她才是一类人。」
「都是那种……拼了命想活下去，却又被命运反复捉弄的人。」
我听着，心里泛酸，却也无话可说。
后来，我再哭再闹，他只会不耐烦地皱眉。
然后提着我给他买的最新款游戏机，去医院“陪妹妹”。
等他玩够了，再提着一份路边摊的小吃回来哄我。
说：「小醋坛子，气消了没？」
没有人知道。
我决定跟他分手，不只是因为那个移植名额。
更因为上周，我生日那天。
我们约好了去吃烛光晚餐。
我化了精致的妆，穿上新买的裙子，等了他整整三个小时。
他却一个电话打来，说陈念又犯病了，在医院抢救。
我心急如焚，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他都没接。
我怕他出事，疯了一样地往医院赶。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
我开着车，因为心慌意乱，视线模糊，在一个拐角处，和一辆逆行的摩托车撞在了一起。
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我额头重重地磕在方向盘上，血流如注。
我在剧痛和眩晕中，挣扎着爬下车。
却看到不远处，医院住院部的侧门。
陈野撑着一把伞，温柔地搂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走了出来。
那个“女孩”身形高挑，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
但她的声音，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哥，那家新开的日料，我们快去吧，晚了就没位置了。」
陈野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啊，就是个小馋猫。」
那一刻，我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心想，就这样吧。
原来，他所谓的“抢救”，就是陪妹妹去吃日料。
原来，我所有的担心和付出，都只是个笑话。
5 镜中的谎言
一周后。
我妈派来接我的人到了。
我办好了离职手续，准备离开这个让我恶心的城市。
临走前，我去了一趟医院。
不是为了见陈野，而是为了见陈念。
我想看看，这个让他神魂颠倒，不惜让我去死的“妹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