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灯光白得刺眼，毫无生气地泼在冰冷的货架和同样冰冷的收款台上。我像个在泥沼里跋涉了一夜的旅人，每一步都拖拽着白日里办公室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还有那份该死的、怎么也做不完的季度财报带来的焦灼。喉咙干得像塞满了砂纸，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挪到冷饮柜前，手指僵硬地拉开玻璃门，一股带着冰箱霜气的凉意扑面而来。
“老板，冰可乐。”我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颤抖。
收银台后面的中年男人，王老板，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黏在手机屏幕上某个色彩斑斓的小游戏上，手指戳得飞快。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慢腾腾地站起身，油腻的头发贴在额角。
“稍等啊小李，”他随口说着，弯腰去操作收银机下方的电脑主机，“调个监控，刚发现少了几包烟。妈的，手真快……” 他嘟囔着，手指在键盘上敲打。
我靠在冰柜旁，后腰抵着冰冷的金属边框，勉强支撑着沉重的身体，眼神空洞地盯着王老板那件洗得发白、沾着几点油污的蓝布围裙。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那些跳动的数字和没完没了的会议回音。我甚至没去细想他为什么突然要查监控。
电脑屏幕亮起，王老板熟练地点开一个文件夹。一段段按时间命名的监控视频缩略图快速滚动。他停在一个标注着“昨天”的文件夹上，点开，拖动进度条。
“下午三点……三点零几分……”他一边念叨，一边眯着眼凑近屏幕。
就在他拖动进度条时，一个熟悉到让我瞬间血液凝固的身影猛地撞进了我的视野！
那个身影正站在……零食货架旁？动作鬼祟，飞快地将两包价格不菲的进口巧克力塞进外套宽大的口袋里！那件外套，深灰色的连帽运动衫，袖口磨损得有些发毛——和我身上这件一模一样！连那习惯性微微弓着背、有些探头探脑的姿态，都像是我在玻璃反光里看到的自己！
时间戳清晰地显示着：昨天，下午3点07分。
“轰——”
仿佛有人在我脑子里引爆了一颗炸弹。耳鸣尖锐地响起，瞬间盖过了便利店空调单调的嗡嗡声。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随即疯狂擂动，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血液似乎瞬间从四肢百骸倒流回心脏，又在下一秒被狠狠泵出，冲击得我头晕目眩，手脚冰凉得如同浸在冰水里。
“这……这不可能！”我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的。
王老板被我吓了一跳，手一抖，鼠标差点甩出去。他抬起头，疑惑又带着点不耐烦地看向我：“怎么了小李？一惊一乍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死死抠住冰柜的金属边沿，指甲刮擦着冰冷的表面，发出刺耳的轻响，“昨天下午三点！我在公司！在会议室！我们部门所有人都在！开季度复盘会！开了整整一下午！老板、老张、小陈……他们都能证明！我不可能在这里！”我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恐惧喷薄而出。
王老板脸上的不耐烦被惊愕取代。他看看屏幕上那个定格的身影——那人正把最后一包巧克力塞进口袋，侧脸清晰可见，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手的狡黠。他又看看眼前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我。他皱起眉头，眼神在我和屏幕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在玩一个极度诡异的“找不同”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