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令人窒息的餐厅,我几乎是逃也似的,高跟鞋敲打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空洞的回响,像是在嘲笑我的仓皇。我需要一点冷空气,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来平复胸口那股翻搅的、带着血腥味的钝痛。我避开主电梯,拐向酒店另一侧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通往一个侧门外的露天观景平台。
然而,就在我即将推开那扇沉重的防火门时,隔着门上半透明的磨砂玻璃,两个紧密相拥的剪影猝不及防地撞入我的眼帘。
脚步瞬间被钉在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门外的露台,夜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吹拂而过。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我再熟悉不过——是顾承烨。他怀里紧紧拥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一条飘逸的浅色连衣裙,身形纤细,小鸟依人地依偎着他宽阔的胸膛。他们的姿态亲昵得如同连体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顾承烨微微低下头,动作带着一种我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他的唇,缓缓地、无比珍重地覆上了怀中女人的唇瓣。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世界褪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只剩下那扇门后无声上演的、令人心胆俱裂的一幕。我的呼吸停滞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
就在我全身的力气即将被抽干的瞬间,那个女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侧过了脸。
轰隆——
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响!
那张脸……
那张在顾承烨臂弯中微微仰起、带着迷离红晕的脸……竟与我自己,有着七分惊人的相似!
同样的眉眼轮廓,同样的鼻梁弧度,甚至连唇形,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拙劣仿品!只是她的气质更柔弱,眼神里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像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温室娇花。
我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坚硬的棱角硌得生疼,却远不及心口那被撕裂的万分之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我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原来如此!
下午的机场,领口的褶皱,餐桌上的心不在焉,那评估般的目光……所有零碎的、令人不安的碎片,都在这一刻被这张酷似我的脸,狠狠地、残忍地拼接了起来,组成一幅完整而丑陋的真相拼图!
那个名字,那个从未被顾承烨提起,却似乎无处不在的幽灵,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清晰的、血肉丰满的实体。
苏晚晚。
他心口那颗永远无法磨灭的朱砂痣。那个他曾经爱得死去活来,却最终远走他乡的白月光。
而我,沈清歌,这三年的婚姻,这三年的付出,这三年的小心翼翼和满怀期待……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可悲的、等待正主归来的——替身!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羞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灭顶。我甚至忘了愤怒,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近乎麻木的寒冷,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我像个游魂一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个可怕的露台,如何穿过喧闹的酒店大堂,又如何坐进冰冷的出租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