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锈蚀纪元
铁锈是从老赵的假牙开始的。
清晨漱口时，他发现那副陪伴二十年的不锈钢假牙边缘泛起诡异的红褐色。起初以为是血渍，用力擦拭后却露出蜂窝状的蚀痕。假牙在瓷碗里叮当作响，竟将碗沿磕出一道裂痕。
"见鬼..."
老赵的嘟哝被窗外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透过糊着报纸的玻璃窗，他看见三个穿白大褂的"净检员"正用磁力仪扫描隔壁王婶家的铁门。领头的年轻人胸章锃亮，袖口却沾着可疑的暗红色锈斑。
"第七区居民注意！"喇叭声震得窗框簌簌落灰，"今日锈变指数已达警戒线..."
老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痰液里沉着几粒铁砂般的碎屑，在晨光中泛着金属光泽。他慌忙用脚碾碎这些证据，却听见假牙在碗里发出尖锐的震颤声——像被无形的手拨动的音叉。
净检员的皮靴声停在门前时，老赵正用矬子打磨假牙。门锁突然迸出几星火花，磁力仪发出的嗡鸣让他的牙床阵阵发麻。
"赵建国，76岁。"领头人翻着电子名册，目光却黏在灶台上的铁锅，"昨日金属制品消耗量..."
"早换成陶锅了！"老赵梗着脖子打断，假牙在口袋里发烫。当扫描仪掠过他胸前时，灶台突然传来巨响——铁锅炸裂成无数碎片，其中一片深深扎进净检员的小腿。
鲜血滴在锈蚀的锅片上，竟泛起珍珠母的光泽。老赵趁乱逃向巷口，假牙突然熔化成滚烫的金属液，顺着裤管渗入皮肤。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干瘪的牙床正在重生出泛着冷光的金属牙齿。
巷尾的流浪儿们正用磁铁钓取排水沟里的铁屑。看见老赵满口银光，他们齐声唱起新编的童谣："铁齿铜牙赵老头，吞完锅碗啃墙头..."
老赵的舌头舔过新生的犬齿，尝到了血与铁锈的腥甜。远处净化塔的排气口正喷出铁锈色的浓烟，将朝阳染成浑浊的褐红色。
2 锈骨
老赵的腿开始生锈了。
最先是从膝盖骨开始的。晨起穿衣时，他发现右膝不能弯曲，皮肤下透出一块铜钱大小的青黑色硬斑。用铁勺轻敲，竟发出"铛"的金属声。
巷口的刘半仙蹲在算命摊前，面前摆着个锈迹斑斑的罗盘。见老赵一瘸一拐地走来，他忽然瞪圆了眼睛："你胫骨上趴着只铁蜈蚣！"
老赵卷起裤管，看见锈斑已蔓延成枝状纹路，像是有生命般顺着血管爬行。更可怕的是，纹路所过之处，皮肉竟渐渐透明，露出里面泛着冷光的金属骨骼。
"这是'吃铁症'。"刘半仙压低声音，从袖筒摸出个小瓷瓶，"能暂缓锈蚀的方子，换你嘴里那颗金牙。"
老赵啐了一口，金属唾沫星子在水泥地上蚀出几个小坑。转身时听见刘半仙幽幽道："净血所新装了电动骨锯..."
当晚，老赵被右腿的剧痛惊醒。掀开被子，发现整条小腿已完全金属化，五根脚趾变成了尖锐的钢爪。更可怕的是，这些金属正饥渴地吸收着床头的铁架——铁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而他的腿却越发锃亮。
窗外忽然传来引擎声。三辆印着血红十字的装甲车停在巷口，穿防护服的人正挨户搜查。老赵刚想跳窗逃跑，金属右腿却不受控制地扎进地板，像树根般牢牢固定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