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栖桐别墅矗立在半山腰,像一座被遗忘的巨大象牙塔,精致、冰冷,与世隔绝。三年了,整整一千多个日夜,林晚的生活半径被严格地圈定在这片昂贵的牢笼里。空气里永远漂浮着消毒水和某种昂贵木质香薰混合的气息,洁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冰冷得像一座精心打造的无菌坟墓,而她,就是其中唯一的陪葬品。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白天和黑夜的界限模糊不清,只有窗外光影的缓慢移动,提醒着光阴的流逝。巨大的落地窗擦得纤尘不染,却更像一层坚不可摧的透明壁垒,将外面鲜活的世界隔绝成模糊的背景画。

此刻,林晚蜷缩在起居室那张过分宽大、柔软得能吞噬人的丝绒沙发深处。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冰凉顺滑的绒面,这是她为数不多能感知到的、确切的触感。窗外,暮色正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四合拢来,吞噬掉最后一抹残阳挣扎的血色,深蓝的夜幕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垂落。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出她模糊的倒影: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眼瞳深处是化不开的茫然和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徒有其表的精致人偶。手腕内侧,那道早已褪成浅粉色的旧疤,在皮肤下隐隐发烫,如同一个沉睡多年、即将苏醒的诅咒。

咔哒。

一声轻微的、金属咬合的脆响,在过分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锁开了。

周凛回来了。

他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填满了敞开的门框,裹挟着一丝山间夜晚特有的清冽寒气。纯黑色的羊绒大衣剪裁完美,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如同上好的寒玉。深邃的眉眼在玄关暖黄的壁灯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薄唇习惯性地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不带一丝温度。他脱下大衣,随手递给无声出现的管家,动作流畅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感。他甚至没有向起居室的方向瞥一眼,径直走向角落那排流光溢彩的水晶酒柜。

水晶杯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琥珀色的液体注入杯底,冰块沉浮,折射出冷冽的光。

他端着酒杯,走向起居室,步履沉稳。最终,他坐进林晚正对面的那张单人沙发,长腿优雅地交叠,姿态放松却又带着无形的压力,像一头暂时休憩的猛兽。昂贵的丝绒面料在他身下微微凹陷。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紧,变得粘稠而沉重,压得林晚几乎要屏住呼吸。沉默,是栖桐永恒的主旋律,每一次心跳和呼吸都在这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林晚的目光,像受惊的小兽,小心翼翼地掠过他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是双适合签署文件、掌控全局的手。突然,她的视线猛地定住了,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死。

周凛不知何时解开了腕上的铂金腕表,随意地搁置在沙发扶手上。就在他手腕内侧,那道被名表遮掩的、平时绝难窥见的区域——一道深色的、略显扭曲的旧伤痕,赫然盘踞在冷白的皮肤上!像一条丑陋的、蛰伏的蜈蚣!

那形状!那位置!与她腕上那道褪色的、如同胎记般的旧疤,何其相似!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骤然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涌冲撞,耳膜里充斥着沉闷的、如同擂鼓般的轰鸣。她的呼吸骤然停滞,目光死死地钉在那道疤痕上,无法移开分毫。不可能……怎么会?这绝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