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炜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求助般地看向御阶下自己的父亲——左相秦嵩。
秦嵩面沉如水,紫袍下的手紧紧攥着象牙笏板,指节泛白。他眼中寒光一闪,终于出列,声音低沉带着威压:“陛下!谢郎中年轻气盛,急于立功,或有查察不实之处。此案牵连甚广,恐动摇国本,还请陛下……”
“动摇国本?”谢珩猛地抬起头,第一次,他那双冰封的眸子直直对上了秦嵩阴沉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如电,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审视,竟让久经风浪的秦嵩心头莫名一悸!
“相爷此言差矣!”谢珩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掷地有声,“蛀虫不除,国本何存?!边关将士在浴血,蛀虫却在后方啖肉饮血!此等蠹虫,不杀,不足以正国法!不杀,不足以安军心!不杀,不足以慰忠魂!” 他一步踏前,气势如虹,竟隐隐压过了秦嵩的威势!
“陛下!”谢珩再次转向御座,深深一揖,“臣请旨,即刻锁拿户部侍郎秦炜及所有涉案官吏,严加审讯!彻查到底,以儆效尤!”
金銮殿上,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只有谢珩清冷而铿锵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秦嵩脸色铁青,看着儿子煞白的脸和谢珩那毫无惧色的背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个沉默隐忍的谢家子……何时竟有了如此锋芒?!
皇帝萧彻的目光在谢珩脸上停留良久,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有审视,有震动,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决断。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准奏。着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此案!秦炜,即刻停职待参!一干人等,严查严办,不得姑息!”
“陛下!”秦嵩失声惊呼。
“退朝!”皇帝拂袖起身,不再给任何人辩驳的机会。
秦炜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被两名面无表情的殿前侍卫架住双臂,拖了下去。临出殿门,他怨毒到极致的目光死死钉在谢珩挺拔如松的背影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谢珩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御座之后。他缓缓直起身,掸了掸绯色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从容。他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灰败的秦嵩,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寒冰。
二十年了。秦嵩,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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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贪墨案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秦炜被夺职下狱,牵连官员数十人,京中人心惶惶。秦嵩一党虽极力斡旋,试图弃车保帅,但谢珩呈上的证据链环环相扣,人证物证如山,更兼皇帝震怒,铁了心要借此事敲打秦党。最终,秦炜被判流放三千里,永不叙用。秦嵩虽未被直接问罪,但经此一役,党羽折损近半,声望大损,如同被斩去一臂,元气大伤。
朝堂格局,悄然改变。谢珩以铁腕和无可辩驳的功绩,被擢升为户部侍郎,正式踏入帝国权力核心。他依旧沉默寡言,行事却愈发雷厉风行,所过之处,贪蠹肃清,吏治为之一新。那张清俊却冷冽的面容,成了许多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