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的余震还没消散,黑色郁金香突然集体转向门口。那些藏在花心的眼睛拼命眨动,瞳孔里映出四个少年仓皇离去的背影,有个眼睛突然迸裂,透明的汁液溅在玻璃上,凝成半透明的手印。
黎月把粘在手背上的花瓣往墙上蹭,花瓣却像生了根的痣,在皮肤里慢慢晕开青紫色。她后颈的疤痕正一跳一跳地疼,像有只刚破壳的虫在肉里拱动。柜台下的铁皮盒突然自己弹开,那支钢笔躺在盒底,笔尖凝着滴暗红色的墨水,像只蓄满眼泪的眼睛。
“别闹了。” 她对着钢笔说话时,声音在空荡的花店里荡出回音。回音撞在墙角的花架上,架子上的玻璃瓶突然齐齐炸裂,里面的营养液溅在黑色郁金香上,那些花竟发出婴儿吮吸般的轻响,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
后颈的疼痛突然加剧,黎月扶住柜台的手指深深掐进木纹里。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后颈浮出淡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正顺着脊椎往下爬,在尾椎处盘成小小的花苞形状。二十年前高阳在解剖室说过的话突然钻进耳朵:“神经就像花藤,会沿着骨头找最舒服的姿势生长。”
(一)
街对面的槐树影里,高阳正盯着花店的玻璃窗。他袖口的月牙印已经变成深褐色,像块干涸的血渍。有片槐树叶落在他肩头,树叶接触到警服的瞬间卷曲起来,叶脉里渗出银色的液体,在他手背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箭头,直指花店后巷。
四个少年在巷口的垃圾堆旁停住脚。穿背带裤的少女突然蹲下去干呕,指缝里漏出的呜咽惊飞了墙缝里的蝙蝠。她掌心里的淡红印子已经变成网状,用指甲去抠时,能看见印子下面有细小的白色触须在动,像刚发芽的种子。
“你看这个。” 阴阳眼哥哥突然抓住弟弟的手腕。弟弟的瞳孔里浮着层白雾,正慢慢显露出花店后巷的景象 —— 黎月正蹲在地上烧什么东西,火盆里飘出的灰烬在空中凝成字,“第七个” 三个字刚成型就被风吹散,碎成无数个月牙。
背负家族诅咒的少年突然按住发烫的玉佩。玉佩里的黑影已经能看出模糊的人形,正对着他锁骨处的皮肤哈气,那里的皮肤泛起细密的水泡,水泡里浮出极小的血珠,在皮肤表面拼出半朵黑色郁金香。
“她后颈的疤,和我爷爷遗物里的画一样。” 少年的声音发颤,指尖划过锁骨处的水泡,“我爷爷临终前说,看见月牙疤的人,要躲着黑色的花走。”
后巷的铁门突然 “吱呀” 作响。黎月正把烧剩的灰烬往垃圾袋里装,那些灰烬在接触到塑料袋的瞬间突然复燃,在袋底烧出七个小孔,每个孔都透着银色的光。她听见铁门响动时,后颈的疤痕突然停止疼痛,像有什么东西顺着脊椎爬进了尾椎的花苞里。
“谁在那里?” 她抓起墙角的铁铲转身,铲尖的铁锈蹭过地面,划出火星。火星落在黑色郁金香的花瓣上,那些花突然剧烈摇晃,有朵花的花茎里钻出条白色的虫,虫身上布满细小的眼睛,正对着巷口扭动身体。
高阳在巷口的阴影里握紧了枪套。他看见黎月举着铁铲的样子,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解剖课的情景 —— 她举着解剖刀发抖,刀尖在福尔马林溶液里划出涟漪,像现在铁铲在地面划出的痕迹。他袖口的月牙印突然渗出血珠,血珠滴在地上,立刻被泥土吸干,留下深褐色的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