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四个少年扒着墙缝往里看。穿背带裤的少女突然指着黎月的脚踝 —— 她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皮肤上,正慢慢浮现出和黑色郁金香根须一样的纹路,那些纹路缠着块旧伤疤,是二十年前被解剖刀划到的地方,当时高阳用自己的手帕给她包扎,手帕上的血渍在她皮肤里晕成了朵小花。
“她在烧什么?” 阴阳眼弟弟突然捂住嘴。他看见黎月扔进火盆的不是废纸,而是叠成方块的白色布料,布料接触到火焰的瞬间,竟渗出红色的液体,在火盆里凝成半支钢笔的形状,笔帽上的铜环还在轻轻晃动。
黎月把最后一把灰烬扫进垃圾袋时,铁铲突然碰到个坚硬的东西。她蹲下去拨开碎石,发现是块巴掌大的镜子碎片,镜面里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二十年前的解剖室 —— 高阳正用镊子夹起块月牙形的组织,那组织在镊子尖蠕动着,突然睁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外的她。
“啊!” 她把镜子碎片扔出去,碎片在墙上撞得粉碎。每个碎镜片里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个镜片里高阳在警局档案室烧毁文件,灰烬飘落在标着 “第七个失踪者” 的档案袋上;有个镜片里黑色郁金香正在土里扎根,根须缠着具模糊的骸骨,骸骨的手指上戴着半枚碎掉的银戒指。
后巷的阴影里,高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看见黎月脚边的碎镜片突然全部立起来,镜面都朝着他的方向,像无数只睁开的眼睛。有片镜片突然飞向他的脸,他伸手去挡时,镜片在他手背上划出细小的伤口,伤口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银色的液体,在皮肤表面凝成极小的花。
穿背带裤的少女突然尖叫起来。她看见自己掌心里的网状印子正在渗血,血珠滴在地上,竟让散落的槐树叶全部立起来,叶尖都朝着花店的方向,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阴阳眼哥哥突然拽住她的胳膊,他瞳孔里的白雾已经变成黑色,正慢慢显露出七个模糊的人影,每个人影的胸口都有个月牙形的洞。
“走!” 少年拽着同伴往巷口跑,玉佩在他胸前剧烈跳动,像要挣脱绳子。他听见玉佩里的黑影在尖叫:“月蚀要醒了 —— 第七个祭品找到了 ——”
(三)
黎月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时,听见钢笔在柜台抽屉里发出刺耳的震动。她走回花店时,发现所有黑色郁金香都转向了后巷,花瓣上的焦痕正在消退,露出底下新鲜的肉色,像刚愈合的伤口。柜台下的铁皮盒自己合上了,锁孔里渗出银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流向后巷的方向。
暮色渐浓时,她开始关店门。玻璃门在合拢的瞬间,突然映出张陌生的脸 —— 那是张年轻女人的脸,眉眼像极了她,却长着和高阳相同的薄唇,女人的后颈有个清晰的月牙疤,正对着她露出微笑,嘴角咧开的弧度大得吓人,几乎要裂到耳根。
“明天见。” 黎月对着玻璃上的影子说话,指尖在玻璃上划出月牙的形状。影子突然伸出手,指尖和她的指尖在玻璃两面重合,她感觉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像碰到了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铁块。
街对面的槐树影里,高阳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时,他看见来电显示是档案室的号码,接起电话的瞬间,听筒里传来沙沙的杂音,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说:“第七个失踪者的档案,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