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光勉强挤进门缝,像一把冰冷的刀,劈开了祠堂中央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就在那光柱的正中,供桌后面,它静静地立着。一个等人高的纸人。惨白的纸糊的脸颊,两团夸张、艳红的圆晕涂在颧骨上,像两滴凝固的血。嘴唇是用更深的朱砂勾勒出的一个极其刻板、极其诡异的向上弯起的弧度。眼睛是两个空洞洞的黑窟窿,没有任何眼白和瞳孔的区分,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门口的方向,仿佛早已等候多时。它身上套着一件褪色发灰的靛蓝褂子,纸糊的手垂在身体两侧。最扎眼的是,它的右手,赫然握着一把锈迹斑斑、刃口却隐隐透着一丝寒光的柴刀!柴刀?纸人……拿着柴刀?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酒意霎时醒了大半。这场景太过突兀,太过违和,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邪性。“哈……哈哈!”阿贵却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酒劲上头,指着那纸人咧开嘴,声音因为兴奋和醉意有些发飘,“就……就这?糊弄鬼呢!还……还拿着把破刀?吓唬谁啊!”他摇晃着向前走了两步,凑得更近,歪着头,挑衅似的死死盯住纸人那双空洞的黑眼睛,“喂!破纸人!爷看你第二眼了!你……你能把爷怎么着?来啊!”我喉咙发紧,想喊他回来,声音却卡在嗓子眼,变成一声短促的气音。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空旷的四壁间回荡。然后,毫无征兆地——那纸人脸上,用朱砂画出的、原本刻板僵硬向上弯起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两侧咧开了!那不是简单的线条变化。整张惨白的纸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向两边拉扯、揉皱,硬生生扯出了一个巨大、扭曲、充满了恶意和贪婪的狞笑!那笑容的弧度,几乎裂到了耳根的位置!“呃……”阿贵得意的狂笑戛然而止,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喉咙。他的眼睛猛地瞪圆,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那纸人的脸还要白。我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就在阿贵被那恐怖的狞笑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僵直无法动弹的瞬间,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纸人垂在身侧、握着锈柴刀的右手,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锈蚀的刀刃摩擦着它纸糊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咔哒…”声,在死寂的祠堂里清晰得如同催命符。刀身抬到胸前,然后,那刀刃在斜射进来的惨淡月光下,极其诡异地……缓缓转动了一个角度!一道冰冷的、惨白的反光,像毒蛇的信子,猛地从那锈迹斑斑的刀刃上跳了出来,不偏不倚,正正地刺在了阿贵惊恐扭曲的脸上!“啊——!!!”阿贵终于爆发出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光仿佛有实质的冰冷和重量,瞬间冻僵了他。他像是被那道惨白的光钉在了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紧接着,祠堂深处那口巨大的、被黑暗笼罩的棺材里,猛地伸出了几条灰白色的、干枯扭曲如同树枝般的东西!那不是人的手臂,更像是某种巨大昆虫的节肢,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湿冷滑腻感,闪电般缠上了阿贵的脚踝、腰身!“不——救我!强子!救我——!!”阿贵绝望的哭喊只持续了不到半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