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坐着一个枯瘦佝偻的身影,裹着一件辨不清颜色的旧棉袄,头上戴着厚厚的毡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低着头,似乎陷入了沉睡或昏迷。
推着轮椅的…赫然是陈守拙!他穿着那身靛蓝土布褂子,脚步有些蹒跚,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推着轮椅,走向那扇通往非遗馆内部、需要员工权限才能打开的厚重防火门。
就在轮椅即将抵达防火门前时,异变陡生!
轮椅上那一直低垂着头、毫无声息的佝偻身影,头颅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一下!
动作幅度极小,快得如同错觉。但就是这不到半秒的瞬间,监控镜头捕捉到了毡帽阴影下的一双眼睛!
浑浊!深陷!如同两口枯竭了百年的老井!但那井底深处,却燃烧着两点令人灵魂冻结的、非人的、刻骨怨毒的寒芒!
随即,头颅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恢复成死寂的状态。
陈守拙对此毫无反应,依旧沉默地推着轮椅。他停在防火门前,似乎掏出了门禁卡。门无声地滑开。他推着轮椅,连同轮椅上那个散发着死气的佝偻身影,一同消失在了门后的黑暗中。
监控画面时间:23:49。
两分钟后,主馆厅的针孔备用监控,拍到了陈守拙独自一人走进馆厅的画面。时间:23:51。
轮椅上的人呢?!
“是陈阿公!”程岩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陈阿公,本名陈根生,陈守拙的远房族叔,竹海村最后的守林人。三年前,因为阻止钱茂才的推土机强行进入一片被村民称为“祖竹岭”的老竹林,被工程车剐倒,腰椎神经断裂,从此瘫痪在床,口不能言,只有眼珠能动。他一直住在竹海村旧址的破屋里,由陈守拙和几个老村民轮流照顾!
一个瘫痪三年、连话都不能说的老人…怎么可能在深夜出现在非遗馆的地下停车场?陈守拙为什么推着他进去?他进去后又去了哪里?那双怨毒的眼睛…
“去竹海村!找陈阿公!”程岩的声音如同寒铁。
竹海村,或者说,曾经的竹海村。
推土机的履带印如同丑陋的伤疤,纵横交错在焦黄的土地上。残垣断壁间,散落着破碎的瓦罐、半截竹椅、一只小小的虎头鞋…像被暴力撕碎的生活残骸。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腐烂植物和劣质建材混合的刺鼻气味。
只有村尾靠近“祖竹岭”山坡下,还孤零零地立着一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墙壁上裂着大口子,用竹篾勉强捆扎固定着。这就是陈阿公的家。
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衰败死亡的气息。一张用粗竹竿和破木板搭成的简易床铺上,躺着那具枯槁得如同朽木的身体。
陈阿公。
他裹在一床看不出颜色的破棉被里,露在外面的头颅瘦得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眼窝深陷如同骷髅,嘴巴微张,露出仅剩的几颗黑黄牙齿。他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床边,放着一把极其简陋、却异常结实的竹制轮椅。轮椅的扶手被摩挲得异常光滑,轮毂上沾着新鲜的、带着竹海特有红壤的泥痕!与非遗馆地下停车场监控里拍到的那辆…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