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日午后,玄尘踱步至后厨附近。一个头发花白、背脊佝偻的老仆,正颤巍巍地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参汤,小心翼翼地向内院走去。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管事嫌他走得慢,劈手夺过那沉重的汤盆,滚烫的汤汁溅出少许,落在老仆枯瘦的手背上,瞬间烫起一片刺目的红痕。那管事非但毫无愧意,反而嫌恶地一脚踹在老仆腿弯,厉声骂道:“老不死的废物!磨磨蹭蹭!耽误了夫人进补,仔细扒了你的皮!” 老仆被踹得一个踉跄,“噗通”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却不敢吭一声,只死死低着头,双手撑地,身体因疼痛和恐惧而微微发抖。

玄尘法眼掠过,清晰地看到老仆破旧袖口下,露出的半截手臂上,竟布满新旧交错的鞭痕,如同丑陋的蚯蚓爬在枯槁的皮肤上。更有一丝极淡的、属于这老仆的悲戚气息,如同无形的丝线,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后院那口被巨大青石板死死压住的古井周围,久久不散。

夜深人静,玄尘于客院房中静坐。更深人静之时,万籁俱寂,张员外夫妇压抑而激烈的争吵声,却如同鬼魅的私语,隐隐约约从主院方向飘来,被玄尘敏锐的灵觉捕捉得清清楚楚。

“……都是你那孽障儿子惹的祸!” 张夫人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怨毒,穿透了厚厚的墙壁,“当初我就说,不过一个下贱的卖花女,多给些银子,远远打发了便是!他偏不听!偏要逞那禽兽不如的威风!如今好了,报应来了!那贱婢化成厉鬼索命来了!承嗣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住口!蠢妇!” 张员外低吼,声音里透着狠厉、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现在翻这些旧账有屁用!承嗣是我张家独苗!是传宗接代的命根子!那贱婢…是她自己不识抬举!寻死觅活!给脸不要脸!当初…当初就该听我的,处理得更干净些!都怪那老管家多事,竟偷偷去查看那口废井!若不是我……” 后面的话陡然压低,化作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和衣料摩擦的悉索声,仿佛提到了什么更见不得光的隐秘。

玄尘缓缓睁开眼,目光投向窗外沉沉夜色笼罩的后院,最终落在那口如同巨大疮疤般被青石板封死的古井方向。那里,阴气的源头如同一个冰冷刺骨的漩涡,无声地旋转着,散发出深入骨髓的怨恨与悲伤,几乎要将周围的月光都吞噬进去。他心中已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