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身形瘦削,像一柄藏在鞘里的刀。他的脸很普通,丢进人堆里瞬间就会消失的那种普通。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得像手术刀,冰冷地扫过地上的水杯,然后定格在我脸上。那眼神没有半分关切,只有审视,像在评估一件刚刚完工的、尚存瑕疵的作品。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病房里死寂得可怕,只有我胸腔里那颗冰冷沉重的人工心脏,发出规律而单调的、非人的搏动声。
“林深死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有丝毫温度,平铺直叙,像在宣读一份病理报告,“车祸,坠崖,当场死亡。尸体在崖底被发现时,已经……不太完整。”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狠狠凿进我的耳膜。苏晚。陈默。悬崖。手术台。那颗被活生生摘走的、属于林深的心脏……
“现在,”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刺入我眼中翻腾的恨意深处,“你是陆衍。”
陆衍?一个陌生的名字,一张陌生的脸,一颗冰冷的心脏。一个……怪物?
他微微俯下身,那张平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与我同源的、被仇恨淬炼过的火焰。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毒蛇的嘶鸣,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冰碴:
“你胸腔里跳动的这颗人工心脏……是我妹妹换下来的。”
嗡——
仿佛一颗炸弹在颅内引爆!所有的声音瞬间远去,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那颗冰冷心脏沉重如擂鼓的搏动!
人工心脏……他妹妹换下来的?
那个在冰冷手术台上,宣告林深“生命体征消失”的同时,被移植了林深鲜活心脏的“受体”……是她?!
陈默控股的私立医院……精密策划的车祸谋杀……心脏移植……现在,又加上一个神秘的整容医生,一个带着同样刻骨仇恨的复仇者……
一张巨大而黑暗的网,瞬间在我眼前铺开。我,林深,不,现在我是陆衍……只是这张网里一颗被利用、被改造的棋子?
他妹妹……那个“受体”……她是谁?她知道这颗跳动的心脏,沾满了林深的血吗?
无数疯狂的念头在脑中炸裂,撕扯着我残存的理智。胸腔里那颗冰冷的心脏,搏动得更加沉重、更加疯狂,每一次收缩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仿佛要挣脱这具缝合起来的躯壳!
沈肆——后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痛苦地蜷缩,看着我在窒息般的痛楚和滔天的恨意中挣扎。他眼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想活着复仇吗,陆衍?”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像魔鬼的低语,“那就先学会,怎么用这颗别人的心脏,活下去。”
他丢给我几瓶药,标签上印着复杂的化学名称。“抗排异。抗凝血。按时吃。这颗心脏……很脆弱。它撑不了多久,就像你一样。”
他转身离开,留下我独自一人,在充斥着消毒水和绝望的狭小空间里,与胸腔里那颗冰冷、沉重、属于另一个垂死之人的机械心脏搏动共存。
每一次搏动,都在提醒我:林深死了。
每一次搏动,都在催促我:陆衍,该去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