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我用尽灵魂的力量嘶吼,但那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冰冷的液体,带着一股刺鼻的甜腥味,瞬间刺入我的血管,狂暴地冲进我的身体。
黑暗,比之前更加浓重、更加绝望的黑暗,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吞噬了一切挣扎、恐惧和痛苦。意识沉沦的最后刹那,一个清晰、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像最终的审判,凿穿了我的灵魂:
“供体生命体征消失。受体血压稳定。心脏移植,开始。”
那声音,是陈默。隔着口罩,隔着死亡的帷幕,我也认得出来。冰冷,平静,带着一种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我的世界,彻底熄灭了。
……
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底部。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重的虚无。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是永恒,也许只是一瞬。
痛。
不是之前车祸时那种撕裂骨肉的剧痛。是一种陌生的、机械的、被强行嵌入生命核心的异物感。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得如同拉动生锈的齿轮,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节奏,在空荡荡的胸腔里回荡。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钝痛和令人窒息的滞涩感。
这搏动……不是我的。
这个认知,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瞬间刺穿了我混沌的意识。
4 重生之痛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水雾的毛玻璃。头顶是惨白的天花板,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味,但更深层的是……一种陈腐的、灰尘堆积的味道。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
这是一间狭窄、简陋的病房。墙壁是剥落的灰白色,墙角有深色的霉斑。除了一张铁架床,一个掉了漆的木床头柜,再无他物。窗户紧闭,厚厚的窗帘拉着,将外面的光线和世界隔绝开来。
我的视线最终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廉价的、边缘有些破损的塑料水杯。杯壁光滑,勉强能映出模糊的影像。
我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抬起沉重如同灌铅的手臂。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带来尖锐的刺痛。但我不管不顾,手指颤抖着,终于抓住了那个冰凉的塑料杯。
我把它举到眼前。
模糊的水杯倒影里,首先映出的是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极其陌生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瞳孔的颜色是冰冷的深灰,像蒙着冬日清晨的寒雾。里面翻滚着浓得化不开的、刻骨的恨意和劫后余生的疯狂,仿佛地狱之火在灰烬中复燃。这双眼睛……属于谁?
我的视线艰难地向上移动。倒影里的脸……骨骼的轮廓似乎被重塑过,更加冷硬、锋利。鼻梁挺直得有些突兀,嘴唇薄得像两片刀刃,紧紧地抿着。脸颊上还带着尚未完全消退的淤痕和细微的手术缝合痕迹,像一张被粗暴揉捏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劣质的画皮。
没有一丝一毫林深的影子。
镜子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一个从地狱爬回来、顶着他人皮囊的厉鬼。
“哐当!”
塑料水杯从我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空洞而刺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