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无边的剧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断裂的骨头缝隙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瞬间淹没了我所有的意识。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的沥青,包裹下来。
3 冰冷手术台
不知在混沌中沉浮了多久,一丝微弱、冰冷的光线刺入眼帘。
眼皮沉重得像焊死的铁门。我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被刺眼的白光切割成不规则的碎片。那光是冷的,毫无温度,像手术刀锋反射出的寒芒。它来自头顶,一个巨大的、圆形的无影灯,像一只没有瞳孔的、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消毒水那种尖锐的、试图掩盖一切的气味下,顽固地渗透出铁锈般的腥甜——那是血的味道,新鲜而浓烈。还有……还有乙醚或者其他什么挥发性药剂的、甜腻得发齁的残留气息,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死亡和肢解场所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我想动,哪怕只是动一下手指。但身体仿佛被万吨巨石死死压住,又像是被浸泡在凝固的混凝土里,除了无休止的、撕裂般的剧痛从胸腔和四肢百骸传来,感觉不到任何属于自己的部分。连呼吸都成了一种酷刑,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爆炸般的痛苦。
“……血压?”
“……持续下降……”
“……维持住……”
“……供体心跳?”
断断续续的、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像来自遥远的水底,模糊地钻进我的耳朵。是医生?护士?他们在说什么?
供体?受体?
这两个冰冷的医学词汇,像两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混沌的意识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灵魂深处的恐惧。不!这不是普通的抢救!
我拼尽全力,调动起每一丝残存的意志,试图睁开眼睛,试图看清周围。视野艰难地聚焦,晃动的人影穿着绿色的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双眼睛。那些眼睛……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像精密仪器上的玻璃镜头,只反射着头顶无影灯的冷光。
我的目光艰难地向下移动。手术单盖住了我的身体,但我的胸口……是敞开的!我能感觉到那里空荡荡的,被巨大的、非人的器械撑开着!冰冷的空气毫无阻碍地吹拂着我的……内脏?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不!他们不是在救我!
“深度……维持……”
“受体生命体征稳定……可以开始……”
“准备……心脏……”
那些冰冷的话语碎片再次飘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死亡的宣判。心脏?他们要拿走我的心脏?!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爆发!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猛地冲破了身体的禁锢和麻醉的束缚!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破旧的风箱,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被束缚带固定的四肢疯狂地挣扎,撞击着冰冷的金属床沿,发出沉闷绝望的砰砰声!
“动了!供体有反应!”
“麻醉失效?怎么可能!”
“快!追加剂量!不能影响受体手术!”
视野中,一双戴着蓝色无菌手套的手猛地伸过来,手里攥着一支粗大的针筒,针尖闪烁着寒光。那针尖在我的视野里急速放大,带着死亡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