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片惨白的灯光刺破黑暗,勾勒出一片低矮、方正、毫无生气的建筑轮廓。高大的铁艺大门敞开着,像一张沉默等待吞噬的巨口。门旁竖立的灯箱上,“安宁殡仪馆”几个红色大字,在惨白灯光下红得刺眼,如同凝固的血。
大门内,空旷的水泥广场上只停着寥寥几辆车,像几块冰冷的墓碑。一栋栋灰白色的告别厅如同巨大的水泥盒子,整齐地排列着,窗户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整个殡仪馆静得可怕,只有我的破车引擎发出的粗重喘息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3号厅。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发着幽绿色荧光的数字“3”。它就夹在一排同样死寂的告别厅中间,像黑暗里一只冰冷的眼睛。
七点五十九分。
我几乎是撞开车门跳了下去。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消毒水、香烛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腐败气味,猛地灌入鼻腔。脚下坚硬冰冷的水泥地刺激着我的脚心。我拔腿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
冲向3号厅那两扇沉重的、暗红色的木门。
时间仿佛被拉长。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光滑的门板。用力一推!
“吱呀——”
沉重的木门发出干涩嘶哑的呻吟,向内缓缓开启。
就在门开的瞬间——
嗡……
墙壁上挂钟的秒针,恰好划过最顶端。
八点整。
3 自我葬礼
我喘着粗气,一只脚踏进了3号告别厅的门槛。
冷。
比外面更刺骨的冷。不是空调的冷气,而是一种沉淀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阴冷,瞬间穿透衣物,钻进骨头缝里。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浓烈的消毒水、廉价香烛燃烧后的甜腻,以及一种更淡、却更令人作呕的、类似福尔马林的化学气味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厅内光线昏暗。只有正前方一个小小的祭台上,点着两支细长的白蜡烛。惨淡摇曳的烛火,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勉强照亮祭台中央摆放的一个物件。
一个深褐色的、表面没有任何花纹的骨灰盒。盒子不大,方方正正,在烛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规则三冰冷地浮现在我脑海:切勿触碰告别厅中央的骨灰盒。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上移。祭台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放大的黑白遗照。
烛光跳跃,将那张照片映照得忽明忽暗。
照片上的人……
是我。
浓密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左边眉骨上那道小时候爬树留下的、极其细微的旧疤……分毫不差!就是我自己!照片里的“我”,嘴角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捉摸的弧度。那不是悲伤,不是安详,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漠然,甚至带着一丝嘲弄。
一股混杂着荒谬、恐惧和极致愤怒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死死盯着那张照片,仿佛灵魂被抽离,正从高处俯瞰着自己的遗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祭台下方,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具深棕色的、棺盖紧闭的棺材。除此之外,整个告别厅空旷得令人窒息。没有花圈,没有挽联,没有哀乐,更没有……其他“人”。
规则四:无论听到任何声音,请勿与厅内任何“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