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沿着冲洗台冰冷的边缘滑落下去,重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才能抵御那彻骨的寒意和灭顶的悲伤。暗房里那盏小小的红灯,像一只冷漠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的崩溃。显影液那微酸的气味,此刻闻起来,只剩下一片苦涩。完了,一切都完了。她亲手毁掉了最珍贵的东西,连一个补救的机会都抓不住。那个曾经和她分享秘密、分享光影、分享沉默也分享笑容的许辰,是不是真的被她永远推开了?冰冷的绝望如同暗房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沉沉地压下来,几乎要将她碾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和她的绝望,清晰地在她身后响起,近得几乎就在耳边:
“这张,过曝了。”
念临春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心脏在刹那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耳膜嗡嗡作响。她猛地扭过头,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械。
暗房厚重门帘的缝隙处,泄进一线外面走廊惨白的光。一个颀长的身影就逆着那道光站在那里,轮廓边缘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即使看不清面容,念临春也绝不会认错那个身影——许辰。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看到了多少?看到了她狼狈的哭泣,还是看到了她冲洗失败的绝望?无数个问题像沸腾的气泡在她脑海里炸开,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她像被钉在原地,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徒劳地在昏暗的红光里捕捉他脸上的表情。
许辰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越过她蜷缩的身影,落在冲洗台那个显影盘里。那片象征着她彻底失败的浓黑,在暗红的光线下,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他沉默地站在那里,逆光的身影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仿佛审判的降临。
念临春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道歉,想解释这可怕的过曝不是她故意的,想告诉他她只是想找回那一刻真实的画面……但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就在这时,许辰动了。他向前迈了一步,踏入暗房那诡异的红光范围,身影变得清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红色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涌着念临春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做了一个让念临春完全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微微侧身,动作从容地将自己背着的那个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双肩包取了下来,拉开拉链。没有看她惊恐困惑的眼神,他的手在包里摸索着,然后,抽出了一张长方形的、明显是照片的东西。
许辰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捏着那张照片的边缘,递到了念临春的眼前,距离近得几乎要碰到她因惊愕而微微颤抖的鼻尖。
暗红的光线勉强勾勒出照片上的影像。
照片里,是她自己。趴在图书馆靠窗的长桌上,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她身上。她显然是睡熟了,脸颊压着摊开的厚重书本,嘴巴微张着,一缕细细的、晶亮的口水正从嘴角蜿蜒而下,滑过书页的边角,在阳光下闪耀着极其醒目的、尴尬的光泽。神态是毫无防备的、彻底的放松,甚至带着点傻乎乎的憨态,与平日里那个在他面前总是试图保持形象、偶尔“调皮”一下的念临春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