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这些笨拙的努力,都被那张被公开处刑的照片钉上了“恶意”的标签。
“尺寸里的调皮……”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她以为那是拉近距离的可爱,在他眼里,是否早已成了令人厌烦的冒犯?那些她珍藏的、偷偷拍摄的关于他的瞬间——阳光下微微皱眉思考的侧影,图书馆里被书页光影切割的专注神情,甚至他偶尔流露出的、转瞬即逝的疲惫……这些被她视若珍宝的画面,如今都蒙上了一层令人心寒的阴影。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奢望靠得太近?
念临春猛地抬起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她不能就这样认输!她颤抖着手,从相机里取出那张闯下大祸的存储卡。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金属片。她挣扎着站起来,双腿因为久坐而麻木发软。踉跄地走到冲洗台前,拧开暗红色的安全灯,让那微弱的光笼罩着操作区域。她需要重新“看见”。不是论坛上被扭曲的嘲笑,而是那一刻,她按下快门时,透过取景框所看到的、最真实的许辰。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动作机械却异常专注地开始配药水。冰凉的自来水注入量杯,量取显影粉时,细微的白色粉末在红光的映照下如同细雪。她拿起温度计,银色的柱体在暗红的光线下泛着微光,水银柱停在23.5℃。她下意识地将量杯握在手心,试图用体温去暖那冰凉的液体,仿佛这样就能暖热她和他之间冻结的一切。显影液、停显液、定影液,一一准备就绪。她选了最大号的显影盘,将一张空白的8x10英寸相纸小心翼翼地浸入冰冷的显影液中。深棕色的药水瞬间包裹了相纸的边沿,她屏住呼吸,用镊子夹起那张承载着一切混乱源头的存储卡,指尖用力,将里面那张致命的照片文件,拖曳、复制,然后投入了连接着小型热升华打印机的电脑。
打印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在特制的透明输出胶片上,光影开始艰难地凝聚。念临春小心翼翼地将这张承载着影像的透明胶片覆盖在浸湿的相纸上,再压上厚重的玻璃板,确保它们紧密贴合。整个过程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将这承载着所有希望和恐惧的“相夹”缓缓沉入显影液深处。
时间在死寂的暗房里被无限拉长。只有药水轻微的晃动声和念临春自己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她死死盯着显影盘,眼睛被红光刺得发酸流泪也不愿眨一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痛楚。
深棕色的药水表面平静无波。一秒,两秒……十秒……三十秒……影像本该开始显现的地方,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纯粹的黑暗。
“不……”一声压抑的呜咽从喉咙里逸出。念临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沉入无底的冰窟。她不敢相信,绝望地俯下身,脸几乎要贴到药水表面,徒劳地搜寻着任何一丝可能出现的轮廓。
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象征着彻底失败的漆黑。那张记录着许辰狼狈瞬间的照片,连同她试图辩解的最后一丝凭据,仿佛被这暗红的深渊彻底吞噬了。过曝了。彻底失败了。连影像本身都拒绝为她作证。这难道就是天意?连一个让她“显影”真相、挽回错误的机会都不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