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晨雾总带着三分仙气,肖家府邸的玉阶上凝着未散的夜露。
肖堇负手立在观星台,玄色道袍被山风掀起边角,露出腰间悬着的"碎星"玉佩——那是肖家长子的信物,触手生凉,正如他此刻的神色。
"肖堇!"
清朗的呼喊撞碎晨雾,程怀踩着剑光落在台边,银白道袍上还沾着流云的气息。
他手里拎着只白玉食盒,献宝似的递过来:"尝尝我新酿的青梅酒,用灵泉水镇了三日夜。"
肖堇眼帘都未抬,指尖捻诀将食盒推回去:"程少主还是自重,两家婚约已解,不必再来往过密。"
程怀脸上的笑僵了瞬,随即又挠挠头笑起来:
"解了婚约才好,省得你总拿规矩压我。"
他自顾自打开食盒,琥珀色的酒液在玉盏里晃出涟漪,
"你昨日闭关突破元婴,我特意去摘星崖采了晨露酿的,就当贺礼。"
肖堇终于转头看他。
程怀生得极好,眉眼像被月光吻过,笑起来时左颊有个浅浅的梨涡,全然不像程家那位铁血掌门的儿子。
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太亮,亮得让肖堇莫名心烦——那是独独对着他时才有的、毫无保留的热忱。
"程怀,"
肖堇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你我皆是男子,又非幼童,纠缠不休像什么样子?"
程怀脸上的笑意淡下去,却仍固执地将玉盏往前递了递:
"在我心里,你从不是什么'男子'或'少主',你只是肖堇。"
肖堇猛地拂袖,玉盏坠在地上碎成几瓣,酒液渗入青石板的纹路,香气却愈发清冽。
"无聊。"
他丢下两个字,转身便走,玄色衣袍扫过阶前的露水,留下一串浅浅的湿痕。
程怀蹲下身,小心翼翼捡起最大的一块碎瓷。
指尖被划破,血珠滴在残留的酒渍里,晕开一朵小小的红梅。
他望着肖堇消失的方向,低声自语: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命运早已在昆仑墟的云海深处,系好了名为"宿命"的红绳。
三百年前,肖、程两家先祖于诛魔大会上结为异姓兄弟,约定若后世有子女,便结为秦晋之好。
消息传遍修仙界时,多少宗门羡慕这强强联合的美事。
可天不遂人愿。
肖家夫人诞下双胞胎男婴,长名堇,次名瑜;程家夫人隔年也生下一对男孩,长为怀,幼为安。
当两家掌门在聚仙阁再次会面时,气氛微妙得像绷紧的弦。
程掌门摸着胡须打哈哈:"孩子们还小,婚约的事......"
肖掌门呷了口茶,瓷杯在桌上轻轻一磕:
"天意如此,强求不得。明日我便广发请柬,告知修仙界婚约作罢。"
程怀躲在屏风后,听见这话时,手里的糖葫芦啪嗒掉在地上。
他那时才八岁,刚在演武场被肖堇用木剑挑飞了发髻,却觉得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少年,比冰糖葫芦还让人惦记。
"作罢便作罢。"
他捡起糖葫芦,舔掉沾着的尘土,
"我要娶他,跟婚约没关系。"
这话后来传到肖堇耳朵里时,他正在临摹剑法图谱。
笔尖一顿,墨点在宣纸上晕开,像朵难看的花。
"不知廉耻。"
他冷冷评价,却在夜里反复摩挲着那本被墨点污了的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