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黄昏，风里已经裹了初秋的凉意，却吹不散念临春指尖滚烫的汗。她几乎是撞开宿舍门冲进来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撞得耳膜嗡嗡作响。桌面上，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赫然是校园论坛那张被顶到热帖第一的图片——许辰，那个总是一丝不苟、挺拔如松的许辰，正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摔在篮球场边线附近，球飞了，他新买的白球鞋滑稽地脱了脚，飞出一小段距离，脸上凝固着猝不及防的错愕与惊痛。角度刁钻，瞬间抓得极准，狼狈被放大到了极致。发帖的ID，赫然是“晚风过境”——念临春用了三年的、几乎没人不知道属于她的马甲。
论坛的回复像病毒一样疯狂增殖。
“哈哈哈哈许辰也有今天！高冷人设崩塌现场！”
“这谁拍的？角度绝了！承包我一年笑点！”
“心疼许辰一秒……不对，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晚风过境？念临春拍的？她不是许辰最好的朋友吗？背后插刀？”
“塑料友情实锤了！”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在念临春的眼睛里，扎进她一片混乱的脑海。不是的！她当时只是在练习抓拍运动瞬间，许辰那一下摔得太突然，她完全是下意识按了快门。拍完自己还笑了好久，觉得那瞬间的笨拙特别真实，特别……可爱。后来许辰揉着膝盖走过来，皱着眉问她笑什么，她献宝似的把相机凑过去，他看了屏幕几秒，嘴角也忍不住弯了一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说了句“删掉啊，笨蛋”。她应着，可后来忙着导出其他活动照片，这张……这张就被她完全忘在了存储卡的角落里！怎么会这样？它怎么会被她误当成普通活动花絮上传到了论坛图库？！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几乎让她窒息。指尖冰凉颤抖，几次点错位置，才终于找到删除键，用力按下去。屏幕弹出“删除成功”的提示，但念临春知道，一切都晚了。那些嘲笑和揣测，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手机就在此刻，在死寂的宿舍里尖锐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到刻进心底的名字——许辰。念临春盯着那两个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指尖冰冷麻木得几乎无法弯曲。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勇气划开了接听。
“喂……”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电话那头沉默着，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以及他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那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沉重，像冰冷的铅块，一层层压上念临春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许辰，我……”她艰难地开口，想解释，想道歉，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想告诉他那张照片在她眼里其实……很珍贵，因为它记录了他难得卸下所有防备的、真实的瞬间。可所有的语言都堵在喉咙里，被那沉重的沉默碾得粉碎。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进念临春最脆弱的地方。
“看到了。”他说，顿了一下，那停顿让念临春的心跳骤然停止。“原来你眼里的我，这么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