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晕？我晕什么晕啊！分明是被推的！我被她死死搂在怀里，脸憋在她堆叠了好几层的香云纱衣料里，鼻子顶着她襟前镶嵌的圆润珍珠扣子，几乎快要窒息！耳膜嗡嗡作响，唯有这矫揉造作的哭嚎冲击力最强。
场面陷入了极短暂的诡异沉寂。
“哗啦——！”
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打破了沉寂！是真正的铜钱雨！
方才那个撒钱雇人的管事婆子，此刻如同发了狠的赌徒，将她腰间一个沉甸甸的灰色布囊整个抖开，亮闪闪、黄澄澄的开元通宝如同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倾泻在街心的青石板路上，又迸溅着弹开！
“捡钱不抢人都是傻子！”婆子尖厉的吼叫像刀一样刮过人群，“手快有手慢无！管他哪家的！抢到就是姑爷！”
“金子！我的金子！”先前还只是互相比拼气势的壮丁仆役们，眼睛瞬间红得像兔子，不知谁发出了一声怪叫，仿佛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
“抢啊——！”
围观的人群彻底疯狂！什么探花郎状元郎，此刻都不及地上滚动的真金白银实在！无数双眼睛瞬间被地上的光芒吸住，人群如同沸腾的开水，朝着钱最多、最密集的地方汹涌扑去！
我面前这摊洒得尤其均匀密集。刹那间，眼前挤满了撅起的屁股、踩踏翻飞的布鞋、争抢着往怀里扒拉铜钱的手臂！刚才还死死抱住我的二小姐和她的丫鬟，惊叫一声，被这股汹涌的人潮挤得连连后退！那浓烈的龙涎香被冲得支离破碎。
“小姐！” “哎呀！” “我的鞋！”
腰间的红鞭瞬间勒紧，把我往马匹方向扯。但那大小姐的坐骑也受了惊，不安地踏着蹄子打着响鼻。混乱中不知谁的胳膊肘狠狠撞在我的背心！钻心的疼！脚下一股力道拖着我就往后拽！
天旋地转！我感觉自己像个布娃娃，被无数只无形的手抛来扯去。
“别抢钱！人！我要人！”红衣大小姐在马背上怒斥的声音也被淹没。
“哎哟我的祖宗！探花郎在这边！”不知道谁又瞎叫唤一声。
“这边！状元郎被挤进去了！”
“不是那边！是这边！”
无数只手伸过来，撕扯我早已破碎不堪的衣衫。混乱如同巨大的漩涡，将我越拖越深。
“别……别扯了！住手啊！” 我的呼喊在这滔天的声浪里，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手徒劳地挥舞，想护住怀里。袍子被扯得跟碎布条一样，但神奇的是，我怀里那包原本紧紧攥着的、半空了的油纸包，竟然没掉！它被我死死护在心口的位置，里面的瓜子仿佛成了最后一点救命稻草——或者说，最后一点证明我清白身份的可怜证据。
“救命！捕快老爷来了！” 不知哪个有良心的路人，终于看不过眼，发出一声穿透性极强、带着惊恐的嘶喊。
“衙门的人来了！”
这句话如同沸汤泼雪，瞬间浇熄了一部分疯狂的火焰。
“哗啦啦——！”
混乱的场面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猛地停滞了一下。
“让开！快让开！” 衙役粗豪的吼声如同实质的铁棍杵了进来，“都反了天了？！皇榜之下敢当街劫人？！”
“锵锵锵！”佩刀刀鞘撞击着甲胄的声音沉重有力，由远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