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被罢官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是在为我爹鸣不平。
娘把我拉到内屋,眼圈发红,紧握我双手不肯松:“茗雨,向家……来提亲了。”
向家,京城有名的勋贵,向大人是工部员外郎,但他家小儿子向嘉煜,是出了名的混不吝。
听说上个月还在酒楼跟人争风吃醋,把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揍得鼻青脸肿。
我知道娘的意思。
爹没了官职,家里断了进项,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妹要养。
向家肯娶我,是给了我们家一条活路。
我低下头,绞着衣角:“娘,我听您的。”
没人问我愿不愿意。
其实我十三岁那年,在城郊庙会见过向嘉煜一次。
他穿着宝蓝色的锦袍,骑在高头大马上,身边跟着一群随从,笑起来时眼角微挑,很是张扬。
那时我只觉得,这人与我像隔着云泥。
没想到有一天,我要嫁给他。
1
花轿晃得人头晕。
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只能听见外面喧闹的人声,还有轿夫起落的吆喝。
我手里拿着的喜帕,手心微微出汗。
陪嫁的丫鬟小青在轿外小声安慰:“小姐别怕,向公子……应该不是传言里那样凶的。”
我没说话。
传言多是真的,不然向家怎会在这个时候,肯要我这个“麻烦”。
花轿落地时,我听见有人喊“新郎官来了”,接着是一阵哄笑,似乎还有人推搡。
喜娘扶着我下了轿。
脚踩在红毡上,一步步往正厅走,耳边是宾客的道贺声,却没听见新郎官的声音。
拜堂时,我隔着盖头,隐约看见身侧站着个高大的身影。
喜娘唱“夫妻对拜”,我弯腰,听见他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那嗤笑让我头埋得更低了。
进了新房,喜娘说了些吉祥话就退了。
小青帮我把盖头揭了,屋里红烛高照,摆设精致。
“小姐,姑爷许是在前厅应酬。”小青给我倒了杯茶,“您先歇歇。”
“好。”我端着茶杯暖手。
茶是温的,但我此刻的心情不上不下地悬着。
等了快一个时辰,也没见向嘉煜进来。
小青出去打听,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小姐,听下人说……公子去书房了,说今晚……就在那边歇。”
“知道了,你也去睡吧,不用守着我。”
小青咬着唇:“小姐……”
“没事。”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嫁都嫁了,还能怎样。”
小青走后,屋里只剩我一个人。
墙上的喜字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我坐在床沿,眼睛发酸。
我知道他不乐意。
换作是谁,娶一个爹刚被罢官的女子,都不会乐意。
只是没想到,他连敷衍都懒得做。
我卸了妆,上床睡着了。
窗外天快亮了,我醒了。
我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冷茗雨,以后的日子,得自己撑着了。
2
第二天去给向家老太太请安,我起得格外早。
小青帮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换了身浅碧色衣裙。
她看着我眼下的乌青,小声说:“小姐,要不抹点脂粉遮遮?”
我摇摇头:“不用。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藏也藏不住。”
老太太住在主院,院子里种着几棵老桂树,叶子绿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