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渊河上游三十里外、一片名为“野猪岭”的险峻山脉深处有个叫黑虎寨的贼窝。
这里山高林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寨子依山而建,用粗大的圆木和山石垒砌,寨墙高耸,扼守着通往山外的一条隐秘小道。平日里,寨中的土匪靠着打劫过往商旅和勒索附近村落为生,凶名在外。
聚义厅内,松明火把噼啪作响。赵元庆面沉似水地坐在客位,熊阔如铁塔般立在他身后。
主位上,黑虎寨寨主曲大彪敞着怀,露出胸口狰狞的下山猛虎纹身,正听着属下讲述搜山的经过,旁边站着几个同样面带晦气的小头目。
“大哥,真不是我们不尽力!那雨下得,啧啧,老天爷像开了瓢!兄弟们淋成了落汤鸡!漫山遍野搜了个遍!男的没影儿,那娘们…嘿,真他娘的够劲!跑到鹰愁涧边上,眼都不眨就跳下去了!那地方,大哥你知道的,深不见底,全是雾瘴!我们绕下去找,涧水哗哗的,冲得石头都跑,连根毛都没捞着!骨头渣子怕是都喂鱼喽!”一个山贼唾沫横飞地的讲述着。
“赵兄弟!”曲大彪拍着大腿,嗓门洪亮,“真不是哥哥我不尽力!你也听到了,实在没办法。”
赵元庆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林长风又逃了?连带着齐音华也下落不明?他强压怒火,声音冰冷:“跳崖了?尸骨无存?曲寨主,这话,让兄弟我怎么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道上规矩。”
曲大彪脸上横肉一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看着赵元庆和熊阔身上的煞气,还是哈哈一笑,带着几分江湖气:“赵兄弟!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哥哥我的人是真把力气使到头了!鹰愁涧那阎王嘴,掉下去还能有好?大雨涨水,神仙都捞不着!兄弟们辛苦两天一夜,淋雨挨冻,伤了好几个,这趟买卖,哥哥我可是亏到姥姥家了!”
他话锋一转,手指敲着桌面,露出贪婪的笑容:“你看…这人虽没找着,但这辛苦费…之前说好的一千两,赵兄弟付了三百两定金,这剩下的七百两...,我打个折,就算五百两好了。”
赵元庆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缓缓松开拳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曲寨主说的是,兄弟们确实辛苦。只是…”他叹了口气,“兄弟我身上带的现银确实不够五百两了。不过,我们带了些上好的‘硬货’,价值绝对远超五百两!熊阔!”
“在!”熊阔瓮声应道。
“去山下咱们寄存行李的地方,把那口最大的箱子扛上来,让曲大哥看看货抵债如何?”赵元庆对熊阔使了个眼色。
熊阔会意,闷声道:“是!”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聚义厅。
曲大彪和几个小头目一听有“硬货”抵债,眼睛都亮了。曲大彪哈哈大笑,拍着赵元庆的肩膀:“赵兄弟爽快!快,给赵兄弟和这位兄弟上好酒!咱们边喝边等!”
酒端了上来,赵元庆浅尝辄止,曲大彪等人却推杯换盏,已经开始盘算那箱“硬货”能值多少钱。
约莫半个时辰后,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熊阔扛着一个巨大的樟木箱子,稳稳走进来,“咚”地一声放在厅中央。
“大哥,货到了。”熊阔道。
“打开,让曲大哥掌掌眼。”赵元庆示意。
一个小头目立刻上前撬开箱盖。火光下,箱内物件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嘶——这是……”小头目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甲…甲胄?!大哥!是官军的制式铠甲!”
“什么?!”曲大彪手中的酒碗“啪”地摔碎!他猛地起身冲到箱子前,探头一看,脸色剧变!
箱子里,赫然是三套金光锃亮的制式铠甲!
私藏军械,诛九族的大罪!
曲大彪又惊又怒,指着箱子看向赵元庆:“赵兄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拉哥哥我下水,诛九族吗?!这……”
他的话戛然而止!
就在曲大彪心神剧震、全部注意力都在铠甲上时,异变陡生!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堆叠的铠甲下暴起!正是裴炎!他手中狭长横刀寒光一闪,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从铠甲缝隙中刺出,狠狠捅进了曲大彪毫无防备的心窝!
“噗嗤!”
刀锋透背!鲜血喷溅!
刀锋透背而出!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溅在冰冷的铠甲上!
曲大彪脸上的惊怒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刀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茫然。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口装着“抵债货”的箱子,装的竟是自己的催命符!
“大哥!” “寨主!”旁边几个小头目惊骇欲绝,失声尖叫!
“动手!”赵元庆冷喝!
裴炎抽刀暴退!抓起两套铠甲甩向赵元庆和熊阔!同时将箱子踢向两人。
赵元庆和熊阔动作快如闪电!两人几乎是凌空接住飞来的铠甲,双手如同幻影般舞动!解扣、披挂、束带!动作行云流水,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两人便已将那冰冷的铁叶牢牢地覆在了身上!
沉重的精铁头盔也扣在了头上,只露出两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赵元庆从箱中取出分段的长枪,将其拼凑在一起。
熊阔则一把抓起箱底最后那柄沉重的陌刀,如同门神般矗立在聚义厅门口,魁梧的身躯和那柄长柄厚背、刃口闪着寒光的恐怖兵器,瞬间堵死了大门!
“杀了他们!为寨主报仇!”短暂的死寂后,厅内残余的两个小头目和十几个闻声冲进来的喽啰终于反应过来,发出疯狂的咆哮,挥舞着刀枪棍棒,如同红了眼的疯狗般扑向赵元庆三人!
然而,披甲的猛虎,岂是土狗可敌?
赵元庆眼中寒芒爆射,手中长枪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枪影闪动间,满屋都是枪影。长枪卷动厅内的气流,带着寒气,将空气中的水分凝结,竟隐隐幻化出数条咆哮的冰雪长龙虚影,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粉碎一切的巨力,横扫而出!
“噗!噗!噗!咔嚓!”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喽啰,连人带兵器被这恐怖的刀势瞬间枪碎!残肢断臂混合着冰碴和内脏碎片四处飞溅!整个聚义厅如同瞬间坠入了冰窟血狱!
裴炎身形如同鬼魅,手中横刀快如闪电,专走偏锋!刀光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抹过一个喽啰的咽喉,或是刺穿心脏!他如同在人群中跳舞的死神,所过之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熊阔则如同磐石,守在门口。他那柄沉重的陌刀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扑上来的喽啰,无论是被刀锋扫中,还是被刀杆砸到,无不筋断骨折,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塌了半边门框!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血腥无比的屠杀!
金铁交鸣声、骨骼碎裂声、临死前的惨嚎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在聚义厅内交织成一首地狱的乐章。火光映照着飞溅的鲜血,将墙壁、地面、甚至屋顶都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赵元庆三人如同三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他们配合默契,赵元庆主攻,枪影如狂龙飞舞,风雪幻神枪法的精义在厅内展现,瞬间大厅中飘起了雪花。
裴炎如同毒蛇,游走补刀,清除漏网之鱼;熊阔则牢牢守住退路,不让一人逃脱。
屠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个试图从窗户爬出去的喽啰被裴炎一刀钉死在窗棂上时,整个黑虎寨,除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和遍地的尸体,再无一个活口。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赵元庆拄着滴血的陌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冰冷的目光扫过这片修罗场。他摘下头盔,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与焦臭的空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任务完成的漠然。
“搜!值钱的带走!放火!”他冷声下令。
裴炎和熊阔立刻行动,如同最熟练的劫匪,快速地在寨主房间、库房等地翻找,将金银细软、值钱的皮毛药材塞进准备好的大包袱里。
很快,几处火头在黑虎寨各处冲天而起。松木结构的房屋在干燥的天气和油脂的助燃下,火势蔓延得极快,迅速吞噬了聚义厅、库房、寨众的居所……
赵元庆三人背着沉重的包袱,如同三尊浴血的魔神,头也不回地走下山道,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身后,是映红了半边天空的熊熊烈焰,以及一座化为焦土、血流成河的人间地狱。
就在赵元庆三人离去约莫半个时辰后。
通往野猪岭黑虎寨的山道上,一匹枣红马正轻快地小跑。马背上,一个女子一身红衣劲装,斗篷随风轻扬,乌黑马尾轻晃,眉眼间带着采买归来的愉悦。
她叫曲忻乐,乃是黑虎寨寨主的女儿,今日是她十九岁的生辰,怀中是她新买的胭脂。
然而,当她的坐骑转过山梁,远远看到黑虎寨方向那映红半边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时,曲忻乐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爹——!”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夜空!她猛地一夹马腹,枣红马如离弦之箭冲向山寨!
越靠近,那股刺鼻的焦糊味和浓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就越发浓烈!
曲忻乐的心沉入冰窟。当她终于冲到寨门前,眼前的景象让她如坠冰窟,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