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听湖苑的阳台,江听夏把一盆清水放在藤椅旁的特制玻璃缸边沿,缸底铺着鹅卵石,水面漂浮着几片新鲜荷叶。

"该换药了,小家伙。"她轻轻戳了戳青蛙鼓起的腮帮。自从宠物医院回来,这个碧绿色的小生物就霸占了她的阳台角落,连林绵绵送的仙人掌都被移到了窗台。

青蛙懒洋洋地睁开金色眼睛,看到江听夏手里的药膏时,立刻往荷叶底下钻。

"不许躲!"江听夏用棉签拦住它的去路,"昨天是谁把药膏打翻的?"她小心托起青蛙的左前肢,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长出粉色的新肉,"恢复得不错嘛。"

青蛙的喉囊委屈地鼓了鼓,却在药膏触到伤口的瞬间僵住不动。江听夏突然发现——它真的从来不会像普通青蛙那样分泌黏液,皮肤摸起来像浸过泉水的玉石。

"认识这么久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她合上药膏盖子,突然转头对正在啃苹果的林绵绵说,"你觉得它是男生还是女生?"

林绵绵凑过来打量:"看这个头,绝对是母青蛙。"她坏笑着用苹果核轻点青蛙的脑袋,"我们得起个可爱冒泡的名字,比如...泡泡小姐?"

"太俗。"江听夏把青蛙放回玻璃缸,"嗯……"江听夏正在思索,此时微风拂过,阳台上挂的一串风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就叫小铃铛吧,"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风铃。

青蛙突然"呱"地叫了一声,猛地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准确命中林绵绵的脸。

"它喜欢这个名字!"江听夏笑倒在藤椅上。

林绵绵抹着脸嘟囔:"我看叫喷壶小姐更合适..."

青蛙转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她,腮帮子气鼓鼓的。

"小心眼。"江听夏笑着弹了下水缸,突然发现它的左前肢已经基本康复,新生的皮肤在晨光中泛着珍珠光泽。

"等你完全恢复,我就把你放生,让你回自己的家。"

青蛙突然僵住了,前一秒还在气鼓鼓地拍水的小铃铛,此刻一动不动地浮在水面上,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然后,它慢慢地、慢慢地沉了下去,躲进了水底的鹅卵石缝隙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

江听夏正想伸手安抚它,门卫的电话突然响起:"江小姐,楼下有位先生找您,说是您的同学。"

同学?她皱了皱眉,最近并没有约见什么人,随意挽了挽头发,披了件外套下楼,推开宿舍楼大门时,远远地,一辆黑色迈巴赫静静停在梧桐树下,车旁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她,西装笔挺,肩线利落,指间夹着一份文件,正低头看着手表。

江听夏迟疑了一下,走近几步:"请问……你找我?"

对方闻声转身,露出一张俊朗而熟悉的脸。

"听夏,好久不见。"他微微一笑,声音低沉温和,"我是沈默。"

江听夏怔住了。

沈默。

那个高中时每天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少年,如今已是金融街最炙手可热的精英律师,五年不见,他身上的书卷气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淀后的沉稳锋芒。

静水咖啡厅

沈默将一封文件夹推到江听夏面前,“这是你要找的林大强的所有资料。”

“林大强是谁?”江听夏一头雾水。

"林大强,代号黑蝎,前职业拳击手,因嗜赌欠下巨额债务,后来专门接一些见不得光的活儿,他就是那天你在法源寺遇到的保镖。"他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法源寺监控截图。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他。”江听夏一脸不可置信。

“上周三下午,你打过律所的电话...”

江听夏耳根发烫,那天她确实在网上找到了沈默开设在盛京的昭明律所前台电话,却在接通瞬间仓皇挂断——她终究没能开口求助这个曾被自己牵连的人。

"我联系了周管家,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但..."他声音低了几分,"能让你想起找我,想必是遇到了麻烦事。"

"沈默,当年的事..."

"都过去了。"他截住她的话头,眸光温和而笃定,"那些与你无关。"

“可是我...”

江听夏还想说什么,沈默已经翻开文件下一页:“‘黑蝎’一年前因故意伤害入狱,三个月前他突然被保释出狱,辩护律师是罗世诚...”

江听夏猛地抬头:"罗世诚?他不是早就不再接案子了吗?"

"对,他十年前就宣布不再案子了。"沈默抬眸,目光深邃,"能让他破例的,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开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码。"

"这个罗世诚...你熟悉吗?"她突然抬头。

沈默的眼睛闪过一道微光:"不巧,他曾经是我的导师。"

江听夏眼睛一亮:"那你能推断出他为什么给黑蝎辩护吗?"

"罗老师妻女早年因车祸去世,"沈默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年过四旬才与续弦夫人得子,名叫罗明。"他翻开资料最后一页,"现任华韵文化财务总监。"

"华韵文化!"江听夏差点碰翻咖啡杯。

沈默眸光一闪:"你知道这家公司?"

"只是刚发现这个名字。"江听夏微微前倾身子,"这家公司有什么特别?"

沈默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它的实际控股人,你应该不陌生——林金曼。"

"林金曼?"江听夏蹙眉思索,"这名字好熟悉..."

"当然熟悉。"沈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当年盛京商界赫赫有名的林氏姐妹花,姐姐林金曼在曼谷已然是商业女强人,而妹妹则嫁给了藏峰集团的联合创始人之一陈宏明,她就是...你未婚夫的继母--林金凤。"

江听夏听到这里,心头一震,所有线索瞬间贯通——这件事果然与林金凤脱不了干系。

沈默端起咖啡轻啜一口,继续道:"至于罗老师为何破例为黑蝎辩护,我想多半与他儿子有关。"

沈默合上文件夹,"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黑蝎值得林家动用这样的关系网,倒是耐人寻味。"

江听夏望向窗外的雨幕:"他手里到底有什么砝码?"

"两种可能。"沈默竖起修长的手指,"要么他知道某个足以摧毁林家的秘密,要么..."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他就是当年某些'意外'的执行者。"

他顿了顿,温柔的看向江听夏:"不过要想查明具体缘由,恐怕还需要些时日。如果你需要..."

"不用了不用了!"江听夏慌忙摆手,"你已经帮我很多了,真的很谢谢你。"

沈默闻言苦笑了一声,"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是对我说谢谢。"他顿了顿,目光突然变得认真,"不过,听夏,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为什么会和职业杀手扯上关系?"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沈默没有追问,只是将资料全部推到她面前:"这些你拿着,"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如果……你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找我。"

江听夏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沈默的眼神很静,像是一片深潭,看不出任何波澜。可她知道,这个人从来不会说多余的话,也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虽然你不愿意听,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

沈默垂眸,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那副疏淡的模样:"老同学,应该的。"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江听夏恍惚间想起高中时,每次她遇到难题,沈默总是恰好"路过",然后顺手替她解决。

就像现在这样。

从不越界,也从不需要她的感谢。

暮色沉沉,江听夏撑着伞走在回听湖苑的小路上。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凉意顺着脚踝攀爬而上,却比不上她心底泛起的寒意。

沈默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黑蝎手里的砝码,值得林家付出这么多。"

她攥紧了手中的文件袋,细思极恐,那天在格林湖,如果不是苏晏容及时出现……

"苏晏容……"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抬头望向天边,乌云散开,一轮满月悬在夜空,清冷的月光洒在湿漉漉的路面上。

已经一个月了。

上次去格林湖找弹头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可那枚恰好被她捡到的弹头,又是谁放在那里的?他为什么一次次帮她?

江听夏低头看了看腕表,时间已近午夜。她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被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溅了满身泥水。

"……"

她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还好,听湖苑就在眼前了。

回到宿舍,江听夏立刻放下文件袋,准备洗澡。经过阳台时,她看了一眼玻璃缸里的小铃铛。

青蛙静静地浮在水面上,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是在注视着她。

"明天你就要回家了。"江听夏轻声说道,伸手点了点玻璃缸,"今晚给你也洗个澡吧,反正都是女生,怕什么。"

江听夏将玻璃缸轻轻放在浴室的大理石台面上,缸中的水映着暖黄的灯光,泛起细碎的金色波纹。她调试着水温,指尖在流动的热水下试探,直到温度恰到好处。

"水温刚好,不会太烫,我查过了你能接受的水温是20-25度,"她轻声说着,将小铃铛小心地捧出玻璃缸,放入洗手池中。青蛙金色的瞳孔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明亮,蹼爪轻轻拍打着水面,激起细小的涟漪。

转身走向浴缸,江听夏开始放水。温热的水流注入洁白的浴缸,蒸腾的雾气很快弥漫了整个浴室。她随手将长发挽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颈间,被水汽染得微微湿润。

"你也该好好洗个澡了。"江听夏回头对小铃铛笑了笑,手指搭在了连衣裙的肩带上。

青蛙突然剧烈地拍打起水面,蹼爪"啪嗒啪嗒"地打在陶瓷洗手池的边缘。但水声太大,江听夏没有注意。连衣裙顺着她光滑的肩膀滑落,堆叠在脚边,像一朵凋谢的花。

小铃铛的动作更加急促了,它拼命撞击着洗手池的壁面,甚至试图跳出来。江听夏解开内衣扣子的瞬间,青蛙突然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响亮鸣叫——

"呱!"

那声音不似平常,带着某种奇异的震颤。浴室里的灯光突然闪烁,水龙头的水流诡异地改变了方向,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般在空中划出弧线。

江听夏终于察觉到异常,猛地转身。就在这一瞬间,洗手池中的水突然炸开,一道刺目的绿光从水中迸发。她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却感觉到一阵温凉的水雾扑面而来。

当光芒散去,江听夏缓缓放下手臂,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停滞——

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站在洗手池边,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肌肤滚落,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几缕发丝贴在棱角分明的脸颊上,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浴室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他全身上下未着寸缕,修长的身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最要命的是,江听夏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在氤氲水汽中,某个部位明晃晃地闯入视野——那尺寸简直违背生物学常识。

"小铃铛?!"她声音都变了调,随即意识到这个称呼此刻有多荒谬,这他妈应该叫大铃铛吧!

江听夏定睛一看,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熟悉,"是...苏晏容?!"江听夏随后的尖叫声几乎要震碎浴室玻璃,惊惧中后退着滑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瓷砖墙上。

苏晏容手忙脚乱地拿起旁边的浴巾围在下身,慌忙去扶摔倒在地的江听夏。却因为动作太大,围在腰间的浴巾松了下来。

"啊——!"江听夏发出一声更高亢的尖叫,转身把脸埋进墙壁,"把浴巾系紧!你、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这时,宿舍门"咔嗒"一声被推开,林绵绵的声音从浴室外传来:"江听夏?刚刚杀猪似的惨叫是你吗?我在门外就听见了,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