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有泪,只有眼睛干涩得发痛,像被塞进了一把滚烫的沙子。

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铁甲缝隙里,指甲刮过甲片,发出细微刺耳的声响。

浑然不觉,手指已经狠狠的插入了手掌里,流出阵阵鲜血。

老兵低着头,浑浊的泪水砸在脚下的尘土里,打开几个深色的圆点。

杨宸猛地盖上了陶罐。

那一声闷响,像一块石头砸在死水上。

他转过身,背对着老兵,面向城楼下那片黑沉沉的铁浮屠军阵。

“传令。”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个字都清晰地切开了风沙的呜咽,“埋锅。”

“造饭。”

“喂饱战马。”

“磨利你们的刀。”

他顿了一下,后背绷得像一块拉满的铁胎硬弓。

城下的风似乎也凝滞了一瞬。老兵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出一点难以置信的光。

“明日寅时初刻,”杨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属即将断裂前的颤音,炸响在城头,“拔营!”

“目标——玉门关!”

沉重的关门在巨大的绞盘声中呻吟着向两侧滑开。

铁锈和腐朽木头的刺鼻气味被风卷起,扑面而来。

门洞后,是关内那片被女帝称为“人间乐土”的土地,此刻笼罩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像一块巨大的、沉默的玉

杨宸一马当先。

他座下的乌骓马喷着灼热的白气,碗口大的铁蹄重重踏上玉门关内被无数商旅踩踏得坚硬如石的土地。

蹄铁撞击地面,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在这死寂的清晨显得格外惊心。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

三十万铁浮屠,像一道从地狱倾泻而出的黑色洪流,缓缓涌过狭窄的门洞。

沉重的马蹄声由疏到密,最终汇聚成一片连绵不绝、撼动大地的闷雷。

铁甲摩擦,发出千万只毒蛇吐信般的“沙沙”声,淹没了世间一切声响。

人和马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汇成一片低垂的、带着铁腥味的浓雾。

雾气中,只有冰冷的铁盔下偶尔闪过的一线目光,锐利如刀。

他们的战刀并未出鞘,只是沉默地握在手中。

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比任何呐喊都更令人胆寒的宣告。

铁蹄踏碎了沉睡的村落。

茅草屋顶在沉重的踩踏下像纸片般塌陷下去,土坯墙轰然倒地,扬起呛人的烟尘。

一个被惊醒的老农揉着眼睛,刚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就被眼前无边无际、沉默推进的黑色铁流惊得僵在原地。

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浑浊的老眼映着冰冷的铁光。

一个孩子从残破的窗棂后探出头,立刻被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嘴,拖回黑暗深处。

黑色的铁流沉默地推进。所过之处,只有一片死寂的狼藉。

没有抵抗,也没有哀嚎。这片被女帝精心描绘的“乐土”,在纯粹毁灭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被撕碎的画。

终于,那片象征帝国心脏的巍峨宫墙,像一道苍白而虚弱的屏障,出现在地平线上。

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宫墙上精美繁复的琉璃瓦,反射出令人眩晕的光,也照亮了城墙上零星张开的弓弩,以及守军士兵们煞白、写满惊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