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是二叔子,顾凛泽。
“凛泽来了。”顾夫人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快来见过你大嫂。”
顾凛泽对我行了一礼,目光清澈,带着善意。
“早就听闻沈家小姐温婉贤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哥常年在外,府中若有事,大嫂尽管吩咐我便是。”
他的话像一阵春风,稍稍吹散了我心头的寒意。
顾凛川走后,我在将军府的日子过得无声无息。
婆婆对我视而不见,下人们也是看人下菜碟,明里暗里地给我脸色看。
只有顾凛泽,会时常来我院里坐坐。
他会给我带些京城时兴的话本子,会陪我聊些诗词文章,甚至在我被下人刁难时,不动声色地为我解围。
我心里是感激他的。
在这座冰冷的府邸里,他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的一丝暖意。
3.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边疆却迟迟没有消息。
我每日都在院中枯坐,望着北方,心中情绪复杂。
我不知自己是在等什么。
等那个只与我有一面之缘的丈夫归来?还是在等一个能让我解脱的结局?
直到那年初冬,第一场雪落下时,结局来了。
一个满身风霜的传令兵冲进将军府,带来了北境的急报。
顾凛川率领的军队遭遇埋伏,全军覆没。
他本人,尸骨无存。
消息传来,整个将军府的天,塌了。
顾夫人当场哭晕了过去。
我跪在灵堂前,看着那个崭新的、空无一物的牌位,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成了寡妇。
一个替嫁而来,还未与丈夫有过夫妻之实,便克死了他的寡妇。
府里下人的眼神,从轻视变成了鄙夷和恐惧。
他们说我是丧门星,是我命硬,才害死了大公子。
我百口莫辩。
灵堂的白幡飘动,像一只只冰冷的手,扼住我的喉咙。
婆婆醒来后,抱着牌位哭得肝肠寸断,看我的眼神,像一把寒光凛凛的刀。
“你这个灾星!为什么死的是我儿,不是你!”
她嘶吼着,要不是顾凛泽死死拉着,她恐怕会扑上来撕了我。
我麻木地跪着,任由那些恶毒的咒骂将我淹没。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4.
顾凛川的丧事办得极大,京中权贵都来吊唁。
我作为未亡人,一身素白,跪在灵前,迎来送往。
那些贵夫人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怜悯,以及一丝不易察变的幸灾乐祸。
我像个精致的木偶,任人观赏。
丧事过后,我的处境愈发艰难。
婆婆将对亡子的悲痛,尽数化作了对我的怨恨。
她克扣我的份例,将我院子里的下人调走大半,只留下一个老迈的嬷嬷和我的陪嫁丫鬟青儿。
她甚至在府中放出话来,说我命中带煞,不许旁人与我来往。
我被彻底孤立起来。
只有顾凛泽,依旧如故。
他会偷偷让自己的小厮给我送来炭火和吃食,会在婆婆发难时,站出来替我说几句话。
“母亲,大哥的死是战场的意外,与大嫂无关。您别太迁怒于她了。”
“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守在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
每当这时,婆婆便会气得说不出话,拂袖而去。
而我,只能低着头,轻声对顾凛泽说一句“多谢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