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广场舞与测绘仪
清晨五点半，天光刚在梧桐树梢抹上一层淡青，和平里小区的中心广场就已经苏醒。张桂兰踩着碎步挪到花坛边，把保温桶往石桌上一顿，不锈钢盖子撞出"哐当"一声脆响，惊飞了三只蹲在健身器材上打盹的麻雀。
"张大妈，今儿卤子搁了几勺豆瓣酱？"遛狗的老周隔着八丈远就扯开嗓子，他家泰迪"豆豆"已经颠颠跑到张桂兰脚边，尾巴摇得像电动马达。
张桂兰掀开保温桶盖子，酱红色的卤汁咕嘟冒着小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晨光里泛着油光。"少贫嘴，"她用筷子夹起一块往豆豆嘴里送，"赶紧把你家狗绳拴好，待会儿跳广场舞踩着了算谁的？"
六点整，二十几个大妈准时聚集。当《最炫民族风》的前奏响起时，张桂兰突然发现广场中央立着个三脚架，银闪闪的金属腿在朝阳下格外刺眼。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趴在仪器上写写画画，后脑勺的马尾辫随着动作一甩一甩。
"哎！那小伙子！"张桂兰关掉音响，"你这玩意儿往这儿一杵，我们还怎么跳广场舞？"
年轻人抬起头，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阿姨您好，我是城市规划设计院的，来做测绘调研。"他指了指三脚架上的仪器，"这是全站仪，测量地形用的。"
"什么仪？"后排的李大妈凑上来，"我们在这儿跳了八年广场舞，从没见过你这东西。"
"是这样的，"年轻人拿出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彩色地图，"和平里小区列入了今年的老旧小区改造计划，要重新规划公共空间。"
"改造？"张桂兰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要拆我们这广场？"
"不是拆，是优化。"年轻人耐心解释，"比如拓宽消防通道，增设无障碍设施，可能还要建个社区活动中心。"
"那我们广场舞往哪儿跳？"这是张桂兰最关心的问题。八年前老伴走后，广场舞队就是她的第二个家。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李大妈突然指着他平板电脑上的设计图："哎？这图纸上怎么没标咱们那棵老槐树？"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广场西北角的位置果然是一片空白。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可是和平里的宝贝，据说光绪年间就有了，树干上还刻着抗战时期孩子们的身高印记。
"这只是初步方案，"年轻人额头渗出细汗，"具体细节还要征求居民意见。"
"我看你就是想把树刨了盖楼！"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大妈们立刻炸开了锅。张桂兰趁机夺过年轻人手里的小红帽——上面印着"老旧小区改造调研队"，往地上一摔："我们不改造！"
测绘仪的三脚架在推搡中倒在地上，镜头磕在花坛沿上，留下一道月牙形的疤痕。年轻人蹲在地上捡碎片时，张桂兰突然发现他白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绸带，上面绣着四个字："新婚快乐"。
第二章 红绸带与工作笔记
小王蹲在地上拼凑测绘仪零件时，感觉后背火辣辣的。不是太阳晒的，是刚才张大妈那句"年纪轻轻不学好"烫的。他摸出衬衫口袋里的红绸带，结婚登记处发的，昨天刚和林晓系在一块儿，现在还带着体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