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裂痕

陈砚将最后一块陶泥拍在转盘上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秋风卷着打旋。工作室的挂钟指向七点,玻璃柜里那组《共生》系列雕塑的最后一件还差收尾,他指尖沾着湿润的陶土,视线却落在手机屏幕上 —— 苏晚发来的消息停留在三小时前:【今晚有个重要的酒局,晚点回。】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

他擦了擦手,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枚银质胸针,是他亲手熔了母亲留下的旧银镯重铸的,藤蔓缠绕着半开的玉兰花,花芯处镶嵌着一粒极小的珍珠,是苏晚最爱的样式。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三年前的今天,苏晚穿着租来的白裙子,裙摆上还沾着面试时不小心蹭到的墨渍,在民政局门口踮脚吻他的下巴:“陈砚,等我拿下第一个策展大奖,就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让所有看不起我们的人都瞧瞧。”

那时她还是画廊里不起眼的助理,拿着刚够糊口的薪水,却总在下班后背着手走到他的小工作室,眼睛亮晶晶地说:“今天看到莫奈的真迹画册了,等我们有钱了就去巴黎看展。” 而他是个靠接零散订单维生的雕塑师,最大的客户是附近的咖啡馆,需要一批造型粗糙的花盆。

他信了她的话,将工作室靠窗的一半空间改造成她的书房,定制了带滚轮的工作台,方便她随时调整角度看画册;把所有奖金都换成她需要的专业书籍和人脉酒局的入场券,甚至卖掉了父亲留下的那台老式相机 —— 那是他学摄影时的宝贝。

如今苏晚已是业内炙手可热的策展人,上个月刚在金色大厅拿下 “年度新锐策展人” 金奖,采访视频在艺术圈疯传。而他的《共生》系列,还在等待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展出机会,玻璃柜的锁扣已经有些生锈。

墙上的投影幕布还亮着,循环播放着苏晚领奖时的画面。她穿着高定礼服,裙摆上的碎钻比聚光灯还耀眼,挽着赞助商代表的手臂,笑靥如花:“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尤其是陆先生 —— 没有他的鼎力支持,就没有这次展览的成功。”

陈砚伸手按灭了投影。陆则衍,陆氏集团的继承人,也是苏晚最近酒局上最频繁出现的名字。上周他去画廊送文件,听见苏晚的助理小声议论:“陆总又送了苏姐一套限量版画册,听说市价六位数呢。”

十点十七分,门锁传来轻响。苏晚带着一身酒气走进来,香槟色的长裙裙摆沾着草屑,精致的妆容晕开了一角,眼角的亮片掉了大半。

“回来了?” 陈砚起身想接过她的手包,那是他去年用三个月稿费买的鳄鱼皮手包,她当时抱着他的脖子说 “这是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

却被她侧身避开。“别碰,刚喷了限定款香水。” 她径直走向浴室,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隔着门板飘出来,“今天陆总帮我谈成了法国画廊的合作,下个月就能带展品去巴黎了。你看,我说过我们总会去的。”

陈砚捏着丝绒盒子的手指泛白。他记得苏晚说过,她最想去的是巴黎,要在蒙马特高地的草坪上野餐,对着夕阳读里尔克的诗。可她现在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对陆则衍的感激,仿佛那只是一场普通的商务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