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一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了一下。
“哎,别动!”医生立刻出声制止,手稳稳地扶住我的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就是……突然有点晕。” 我无法告诉他我听到了什么。那太荒谬了!一个精神正常、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在耳鼻喉科诊室里听见了亡母的声音?这只会让我立刻被转去精神科。
医生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继续检查。但那声呼唤带来的震撼,如同在我心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余波疯狂地冲击着我的理智。是幻听吗?因为突发的耳聋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还是……某种更无法解释的东西?
我强迫自己坐稳,冷汗却顺着额角和后背悄然滑落。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那声“小默”的余韵,仿佛还黏附在我的右耳鼓膜上,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冰冷气息。
医生终于移开了耳镜,示意我换右耳检查。他一边操作,一边语气凝重地说:“左耳外耳道和鼓膜看起来没有明显问题,初步判断是突发性耳聋。需要做进一步的纯音测听和声导抗测试,最好再做个颅脑CT排除一下神经方面的问题……”
他后面的话,我听得断断续续。右耳里,除了他严肃的声音,似乎还残留着那声呼唤带来的空洞回响,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寂静。那寂静不同于左耳纯粹的“失聪”,它更像是一种……屏息凝神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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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诡异低语
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关上防盗门,“咔哒”一声落锁,仿佛将外面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在外。然而,这份隔绝带来的并非宁静。
左耳的真空死寂依旧,像一个贪婪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空间感。右耳则成了唯一的信息入口,所有的声音被压缩、扭曲、放大后,一股脑地灌进来。冰箱压缩机启动时沉闷的“嗡——”,水管里水流经过的细微“嘶嘶”声,窗外楼下汽车驶过压到井盖发出的“哐当”……这些平日里几乎被忽略的背景噪音,此刻都变成了清晰无比、甚至有些刺耳的噪音源。它们不规则地敲打着我的神经,每一次声响都让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加剧了那种失衡带来的眩晕感。
更糟糕的是,一种新的“声音”开始出现了。
起初很微弱,像信号不良的收音机调频时发出的沙沙白噪音,只是这“沙沙”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萦绕在我的耳边,更确切地说,是萦绕在我失衡的听觉感知的边缘地带。它似乎盘旋在左耳那片死寂的深渊上空,又像是从右耳那被过度放大的听觉世界里渗透出来的杂质。
我烦躁地甩甩头,以为是耳鸣加剧了。医生说过,突发性耳聋常伴随耳鸣。
但很快,这“沙沙”声变了。
它开始有了起伏,有了模糊的、无法分辨的音节轮廓。像是有许多人在极远的地方,隔着厚厚的墙壁和水层,窃窃私语。声音极其微弱,却异常固执,挥之不去。它们不是单一的,而是混杂的、重叠的,像是无数细小的虫豸在黑暗中蠕动、摩擦、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