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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医院惊魂
第一医院耳鼻喉科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得有些刺鼻，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直往我尚能运作的右鼻孔里钻。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声、推车的轮子声、远处模糊的广播通知声、还有孩子断续的哭声……所有声音都像被强行塞进了我右边的耳朵里，拥挤、嘈杂，形成一种令人烦躁的嗡鸣背景音。我坐在冰冷的蓝色塑料候诊椅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盖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左边脑袋里那片死寂的真空，此刻像一块巨大的海绵，疯狂吸收着来自右耳的一切喧嚣，再将其扭曲、放大，最后沉淀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李默！”护士的声音穿透嘈杂，清晰地刺入我的右耳。
我几乎是弹跳起来，脚步虚浮地跟着护士走进诊室。诊室里倒是比走廊安静不少，只有仪器低微的电流声。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主任医师，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专注，带着一种见惯病痛的沉稳。
“小伙子，别紧张。说说看，具体什么感觉？”他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尽量安抚着病人。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努力组织语言：“医生，就是……今天早上，突然的。左耳朵，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右边倒是特别响，吵得头疼。走路还有点飘，站不稳的感觉。” 声音出口，我自己听着都感觉有点飘忽失真，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在我右耳里回荡。
医生点点头，示意我坐到检查椅上。他拿起一个带反光镜的头灯戴上，动作熟练而轻柔。冰冷的额镜抵在我的额头上，光线有些刺眼。他拿起一个前端带小灯的耳镜，小心翼翼地将它探进我的左耳道。
“放松，头别动。”他的声音近在咫尺。
仪器尖端冰冷的触感让我微微一缩。医生凑得很近，他的呼吸声，还有那仪器在耳道里极其细微的移动摩擦声，在我异常敏感的右耳里被无限放大。我屏住呼吸，强迫自己放松僵硬的脖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后墙上挂着的巨大彩色耳部解剖图上。那层层叠叠的结构，鼓膜、听小骨、耳蜗……此刻都显得无比陌生而危险。
医生仔细地观察着，眉头微蹙，似乎没发现明显的物理阻塞或炎症迹象。他换了个角度，灯光再次聚焦在我左耳的深处。就在他全神贯注检查的这一刻——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清晰地，穿透了右耳里放大的噪音，直接钻进我的脑海。
那声音……轻柔，虚弱，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却又遥远得如同来自另一个维度。
“……小默……”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这个声音……这个呼唤我小名的声音……是妈妈！
妈妈去世三年了！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凶险的肺炎。她的声音，我绝不会认错！那带着一丝宠溺、一丝疲惫的独特尾音，曾是我童年最温暖的摇篮曲，也是她病榻前最后时光里，我日夜守护时听到最多的声音。
可现在……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个冰冷嘈杂的医院诊室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