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房梁上的村民们突然齐刷刷低下头,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我。他们手里的木梳开始渗出暗红的汁液,顺着发梢滴进黑水里,激起一圈圈血红色的涟漪。

黑水已经漫到胸口,那些蠕动的头发缠上我的胳膊,像无数根细麻绳越收越紧。我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肌肉在抽搐,像是有虫子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

“她在井里待了三十年。” 镜中人缓缓抬起手,撕开自己的脸皮,露出底下青黑色的肌肉,“每年都要找个人替她梳头,不然......”

它的话被一阵刺耳的 “咯吱” 声打断。整面镜子突然像冰面一样裂开,无数块碎片里都映出王阿婆的脸,每张脸都在梳头,梳齿间挂着带血的头皮。

有块碎片掉在我脚边,我看见碎片里的自己正举着木梳,往头皮里猛插。梳齿穿透颅骨的刹那,黑血混着脑浆喷溅在镜面上,而我手里的木梳,不知何时变成了王阿婆那把旧梳子。

“换水...... 换水......”

村民们开始摇晃,吊住他们脖子的头发一根根断裂, bodies “扑通扑通” 掉进黑水里,激起的水花溅在我脸上,带着浓烈的尸臭。

那些掉进水里的尸体没有沉下去,反而像气球一样鼓起来,皮肤变得透明,能看见里面塞满了纠缠的黑发。它们顺着水流朝我漂过来,张开的嘴里不断涌出虫子。

镜中的裂缝越来越大,王阿婆的手从裂缝里伸出来,抓住我的手腕。她的皮肤冰冷刺骨,接触到的地方立刻泛起青黑的水泡,水泡破裂后流出的不是脓水,而是蠕动的头发。

“还差最后一把。” 她把我的手往镜子里拽,“梳完这把,你就能替我了。”

我的指尖触到镜中自己的头皮,那里已经变得像腐肉一样软烂。木梳插进去的时候没有任何阻力,梳出来的却不是头发,而是一串串青黑色的虫卵,虫卵落地就立刻孵化出 tiny 的虫子,顺着我的脚踝往上爬。

房梁突然 “咔嚓” 一声断了,整栋吊脚楼开始倾斜。黑水里的尸体撞到墙上,炸开的血肉里飞出无数根头发,像箭一样射向我。

我看见镜子里的世界正在崩塌,无数个 “我” 举着木梳,对着自己的脑袋猛梳,头皮纷飞中露出的不是颅骨,而是密密麻麻的人脸,每张脸都在重复着三个字:

“留下来......”

黑发突然勒住我的脖子,把我往镜子里拖。最后一刻,我看见王阿婆寿衣上的人脸突然全部转向我,张开的嘴里涌出浑浊的井水,将我彻底吞没。

当村里的人第二天找到吊脚楼时,只看见满地的黑发和一面碎裂的镜子。镜子的碎片里,映出的不是人的倒影,而是一片漆黑的水,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梳头,“沙沙” 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村中,响了整整一夜。

七天后,我侄子阿明背着帆布包站在吊脚楼前。他是学民俗摄影的,听说这里出了 “怪事”,非要来拍组 “山村灵异” 主题的照片。

“叔,你说的黑发呢?” 他踹了踹门槛上的蛛网,运动鞋底沾着几片干枯的头发,“我看就是村民编出来骗游客的。”

我没敢告诉他,那些 “干枯” 的头发在他转身时,正顺着鞋跟往脚踝上缠。三天前我从医院醒来,护士说我是被山里的猎户发现的,当时怀里抱着半块碎镜子,浑身泡得像块发胀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