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废品站里的奇遇
我的人生，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更准确点说，是城市边缘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复杂气息的废品回收站。老胡的回收站，我放学后的“乐园”，兼周末的“战场”。这里的空气永远浑浊，混合着铁锈的腥、纸张的霉、塑料的腻，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过期食物的绝望气息。阳光艰难地穿透棚顶的破洞，在飞舞的尘埃中切割出几道斜斜的光柱，照亮悬浮的微尘，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微型雪。
今天的目标，是废纸堆里可能存在的宝藏——几本品相尚可的旧书，或者几张印着漂亮图案的硬卡纸。我熟练地挥舞着那根自制的、顶端绑着强力磁铁的木棍，在混杂着锈螺丝、破铜烂铁和不知名塑料件的金属堆里扒拉。金属撞击的叮当声是这里的主旋律。汗水很快顺着额角流下来，在脸上冲出几道泥印子，有点痒，但我没空擦。这活儿需要眼疾手快，稍微慢点，值钱的铁家伙就被老胡那双鹰眼扫走了。
“嘿，小野！”老胡那标志性的破锣嗓子在身后响起，带着点看戏的调侃，“又在淘金呐？今天有啥好货？”
我没回头，只是把磁铁棍往旁边一堆小山似的废纸板上一指：“胡叔，这堆纸板归我拆了哈，里面说不定有‘硬货’。”所谓硬货，就是指夹在纸板里的铜线或者小金属件。
“拆呗拆呗，”老胡慢悠悠晃过来，手里端着那个油腻腻、茶垢厚得能当砚台的搪瓷缸子，嘬了一口，“小心点，别让纸边划拉着手。你这细皮嫩肉的，划破了可没地儿报销创可贴去。”他总是这样，嘴上刻薄，其实心不坏。我爸几年前在工地出事没了，我妈一个人拉扯我，艰难得很。老胡嘴上不说，但总让我在回收站“帮忙”，给的“工钱”往往比实际该得的多那么一点点，或者默许我带走一些不那么值钱、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像宝贝一样的东西。
我哼了一声算是回应，注意力全在眼前这捆用麻绳捆得死紧的旧书报上。麻绳浸透了潮气，又硬又韧。我蹲下身，掏出钥匙圈上那把磨得锋利的小刀，费力地割着，手指勒得生疼。终于，“嘣”的一声轻响，麻绳断了，捆扎的旧书报哗啦一下散开，扬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我眯着眼，一边咳嗽一边扒拉。大多是些泛黄发脆的旧报纸、过期的杂志，封面女郎的笑容都褪了色。就在我准备放弃时，手指碰到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角。
用力一抽，一本脏兮兮的册子出现在手里。封面是硬纸板做的，曾经大概是深蓝色，现在蒙着一层灰黑的油污，边角磨损得厉害，卷起了毛边。最显眼的是封面中央那几个歪歪扭扭、仿佛用最粗的记号笔手写上去的大字：
**《世界主角修炼秘籍》**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字迹模糊得快看不清了，我凑近了仔细辨认：“——献给不甘平凡的每一个你。”
我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这是什么鬼东西？地摊文学都不敢这么直白吧？一股浓重的廉价油墨味混着灰尘直冲鼻子。我随手就想把它扔回废纸堆里。
“嘛呢？捡着宝了？”老胡凑过来，浑浊的眼睛扫过那本册子，咂摸了一下嘴，“哟呵，《世界主角修炼秘籍》？听着够玄乎的。我年轻那会儿，好像也信过这些玩意儿……”他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遥远的、并不光彩的往事，随即又自嘲地摇摇头，“屁用没有。你小子看看解闷儿得了，别当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