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上空,柏一坐在实验室的转椅上,指尖划过冰冷的操作台,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像一群不安分的萤火虫,映照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三天了,他几乎没合过眼,显微镜下的细胞样本在培养液里舒展着纤细的触须,仿佛在向他诉说着某种被遗忘的秘密。
“嘀——”恒温箱发出一声轻微的提示音,柏一猛地直起身,快步走过去拉开箱门,一股混合着营养液和臭氧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培养皿,放在显微镜下调整焦距,视野里的细胞正在进行着一场精密的分裂,每一个染色体的分离都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精准得让人不寒而栗。这已经是他第三十七次重复这个实验,结果却一次比一次更印证那个疯狂的猜想——生命的演化轨迹里,藏着太多不符合随机概率的巧合,就像一串被预先编写好的代码,在时间的长河里按部就班地运行。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吴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进来,她的长裙在地板上拖出细碎的声响,像月光洒在水面上的涟漪。“又熬了一整夜?”她把咖啡放在操作台的角落,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些蜿蜒曲折的基因序列图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吴语是个虔诚的信徒,每周都会去城郊的教堂做礼拜,她的书架上并排摆放着《圣经》和达尔文的《物种起源》,这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组合,却是她生活里最自然的平衡。
柏一没有回头,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你看这里。”他指着屏幕上一段重复出现的碱基对序列,“这段代码在人类、黑猩猩、甚至海洋里的章鱼体内都存在,它不参与任何蛋白质的合成,却像一个顽固的印记,贯穿了整个生物进化史。”吴语凑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屏幕,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这能说明什么?”她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胸前的十字架吊坠。
“说明我们可能不是自然演化的偶然产物。”柏一转过身,眼神里闪烁着兴奋与不安交织的光芒,“就像程序员会在代码里留下注释,这些无意义的基因片段,会不会是创造者留下的标记?”吴语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她放下咖啡杯,握住柏一冰凉的手:“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在学术研讨会上说,科学的使命是揭开未知的面纱。”
“我现在做的就是这件事。”柏一固执地说,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叠厚厚的论文手稿,最上面一页的标题赫然写着《人类就是高元生命的创造》。“我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证据,从金字塔的建造精度到DNA里的黄金比例,甚至连圆周率π的小数部分,都藏着某种周期性的规律,只是以前的计算能力有限,没能发现。”吴语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突然抬起头,眼里蒙着一层水汽:“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也许你现在追寻的真相,早在几千年前就被写进了经书里。”
柏一没有回答,他重新坐回电脑前,开始敲击键盘。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穿过实验室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斑,像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隧道。他不知道这篇论文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就像五年前那篇关于基因配对的论文,差点让他身败名裂。当时他提出可以通过修改生殖细胞的基因来预防遗传性疾病,却被指责为“扮演上帝”,有人在他的家门口泼油漆,寄来装着子弹的信封,甚至有极端组织公开宣称要让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