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栽的跟头,差点要了我的命。
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后背的蟒袍黏在皮肉上。
对面那个老狐狸,户部的赵老抠,嘴皮子一碰一碰。
说的全是冠冕堂皇的屁话。
可我心里,死寂一片。
什么声音都抓不住。
往常这时候,他那点算计粮饷、克扣边军的龌龊心思,早在我脑子里骂翻天了。
今天,只有一片空白。
像聋了。
不,比聋了更糟。
我的读心术,失灵了。
硬撑着下了朝,脚步发飘。
贴身侍卫玄鳞凑上来,压低声音:“王爷,赵尚书他……”
我抬手止住他。
“回府。”
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
王府大门沉重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心却没落回肚子里。
这读心术伴了我二十多年,是我的眼,我的耳,是我在朝堂腥风血雨里活下来的依仗。
它没了。
我像个被扒光了丢在闹市的瞎子。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往上爬,勒得我喘不过气。
不能慌。
至少,在府里不能。
穿过垂花门,远远看见灼棠坐在水榭边。
她侧对着我,手里捻着鱼食,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池子里撒。
阳光镀在她侧脸上,安静得像幅画。
我下意识地凝神,想去捕捉她的思绪。
以前,这种时候总能听到点有趣的。
“池子里的胖头鲤再喂真要撑死了……”
“厨房新试的点心不知道成没成……”
或者,偶尔也会飘过一丝极淡的,“他今日回得倒早。”
此刻,万籁俱寂。
只有风吹过荷叶的沙沙声。
她心里在想什么?
那片空白让我心头发紧。
我走过去,脚步刻意放重。
她闻声转过头,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温顺得体的笑,起身福礼:“王爷回来了。”
标准得像尺子量出来的。
以前我能“听”到她心里补上的后半句:“又带着一身朝堂的戾气。”
或者,“但愿别找茬。”
现在,什么也没有。
她的笑容完美无瑕,眼底却像蒙着一层我看不透的雾。
“嗯。”我应了一声,在她旁边的石凳坐下。
石凳冰凉。
她抬手给我斟茶,手腕纤细,动作流畅。
“朝事可还顺心?”她轻声问,把温热的茶盏推到我面前。
例行公事般的关怀。
我盯着她低垂的眼睫:“尚可。”
顿了顿,几乎是试探地加了一句,“赵尚书今日,话多了些。”
灼棠抬起眼,眸子里是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温顺:“赵大人是国之栋梁,为君分忧,话多一些也是应当的。”
滴水不漏。
以前,我或许能“听”到她心里对赵老抠的鄙夷,或者对我这种试探的轻微不耐。
现在,只有一片沉寂的、完美的湖面。
我端起茶喝了一口。
上好的雨前龙井,此刻尝着却寡淡苦涩。
这读心术失灵,第一个让我彻底抓瞎的,竟是我的枕边人。
这个我自以为用读心术看透了的、温顺如羔羊的夫人。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来。
“你……”我放下茶盏,瓷器磕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近日都在府里做些什么?”
灼棠似乎被我突然加重的语气惊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随即又松开,声音依旧平稳:“不过是看看账本,打理些内务,偶尔去园子里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