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也是最隐蔽的一处。”她指尖点在一串不起眼的转运费条目上,“这笔标注为‘急调加急费’的支出,数目巨大,却无具体事由和签押佐证。时间点恰好与兵部侍郎张大人小妾的弟弟在赌坊欠下巨债、被人追讨的时间吻合。顺着这条线查,或许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她的分析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不仅找到了账面上的猫腻,更敏锐地指出了背后可能的利益链条和突破口!
这份洞察力和条理性,远超我手下许多幕僚!
我拿着那张纸,看着上面清晰列出的条目和她冷静的批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岂止是“会看账”?
这分明是抽丝剥茧、直击核心的能耐!
她藏在王府内院的温顺外表下,竟有如此锋芒!
“你……”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王爷要的答案,妾身已找出。”灼棠垂下眼,避开我的视线,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疏离,“若无其他吩咐,妾身告退。”
她站起身,福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那姿态,仿佛刚才那个在账目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女子,只是我的幻觉。
她又要把自己藏回那个温顺的壳里去了。
不行!
在她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灼棠!”
她身体一僵,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地想挣脱。
力气不小。
“别走!”我握得更紧,不容她挣脱。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一丝……恳求?
她被迫停下脚步,却不看我,侧着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王爷还有何吩咐?”
书房里一片寂静。
只有我们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晨曦微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紧抿的唇和倔强的侧脸上。
也落在我紧握着她手腕的手上。
那些酝酿了一夜、甚至更久的话,堵在喉咙口。
道歉?太苍白。
解释?从何说起?
读心术?那更像是我失败的遮羞布。
最终,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干涩的、带着试探的低语:
“……帮本王。”
不是命令。
是请求。
灼棠的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
她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我。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熹微的晨光,也映着我此刻的狼狈和……从未有过的示弱。
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难以置信,困惑,还有一丝……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搅乱的茫然。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轻轻挣了一下手腕。
这一次,我没有再强握。
松开了手。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重新坐回了书案前。
拿起笔,蘸了墨。
在那张写着问题的纸上,开始更详细地标注查证的方向和需要注意的细节。
娟秀的字迹,一行行铺开。
窗外,天彻底亮了。
军需案在灼棠提供的精准突破口下,势如破竹。
那几个勾结在一起想发国难财的皇商和兵部的蛀虫,被连根拔起,查得底儿掉。
京畿大营的副将扬眉吐气,对我感激涕零。
朝堂上也因此掀起一阵波澜,皇帝震怒之余,对我雷厉风行的手段也颇有嘉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