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书房里只剩下我，和那堆小山似的账本。
烛火噼啪。
我静坐了片刻，起身，亲自抱起那堆沉重的账册。
走向海棠苑。
夜已深。
海棠苑的书房还亮着灯。
我示意守夜的丫鬟噤声，自己抱着账册，推门走了进去。
灼棠果然还在书案前。
不过这次，她面前摊开的是我白天送去的铺子账本。
她似乎正在核对，手边还放着一本她自己写的札记，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些条目。
听到门响，她抬起头。
看到是我，又看到我怀里抱着的那一大摞明显不同的册子，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惊诧和疑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起身行礼。
“王爷。”
“嗯。”我把那堆沉重的军需账册放在她书案的空处，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看。”我言简意赅，在她对面坐下，“天亮前，找出里面的问题。”
灼棠愣住了。
她看看那堆明显带着兵部印记、沾着点尘土的账册，又看看我，眉头蹙了起来：“王爷，这是……军需重务？妾身乃内宅妇人，岂敢……”
“本王让你看。”我打断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但目光紧紧锁着她的眼睛，试图捕捉一丝情绪，“你能看懂苏记的寄卖账，能打理王府的产业，就能看懂这些。”
她抿紧了唇，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不解。
像是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间紧。”我补充了一句，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意味，“那几个蛀虫想吞了边军的粮饷。找出来。”
提到“边军粮饷”，她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终于，伸出手，拿起了最上面一本账册。
翻开。
目光落在那些繁杂的数字和名目上。
起初，她的眉头皱得很紧，翻页的速度很慢。
渐渐地，她看得越来越快，眼神也越来越专注锐利。
她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飞快地写下几个关键的条目和数字，不时地前后对照翻看。
烛光下，她的侧脸线条绷紧，透出一种全神贯注的冷静和智慧。
那是我在王府里从未见过的神采。
书房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声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
我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时而凝神思索，时而快速演算，时而将几本账册摊开并排比较。
那份专注和干练，竟让我有些移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的天色透出一点蟹壳青。
灼棠放下了笔。
她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将那张写满的纸推到我面前。
“王爷，问题主要在这几处。”她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条理清晰，冷静得不像话。
“其一，三批从江南采买的棉布，报损率高达三成，远超正常转运损耗。且报损时间集中在最后一段陆路，由‘永通’车行承运。查此车行，应能发现它与其中一位皇商有勾连，虚报损耗，套取银两。”
“其二，这批特需的药材‘雪里青’，报价高出市价五倍有余。供货的‘济世堂’背景深厚，但妾身查过近三年的药市录档，雪里青产地丰年，今年价格平稳，此报价纯属虚高牟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