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为什么?

因为我?

因为那个自以为能掌控一切、却连枕边人心都看不懂的凛王爷?

回去的路上,我沉默得可怕。

玄鳞也识趣地一言不发。

府邸的朱红大门再次出现在眼前,那象征着权势和尊荣的颜色,此刻却显得格外冰冷和压抑。

我忽然觉得,这座困住了灼棠的华丽牢笼,也同样困住了我自己。

夜里,我独自去了灼棠住的海棠苑。

没有惊动任何人。

书房里亮着灯。

我站在窗外,透过半开的支摘窗,看到她伏在书案前。

不是在绣花。

她面前摊开着几本厚厚的册子,手里拿着一支细笔,正在凝神写着什么。

眉头微微蹙着,神情专注而认真。

烛光跳跃,映着她半边沉静的侧脸。

她看的,似乎是……商行的账目?

旁边还堆着几本讲各地物产和行商路线的杂书。

一个荒谬又令人心惊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卖绣品攒钱,难道不仅仅是为了那点“体面”和“退路”?

她想做什么?

离开王府?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上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

不行。

恐慌再次攫住了我。

比读心术失灵更甚。

这一次,不再是害怕失去掌控,而是害怕真正失去她这个人。

我不能再等了。

不能再被动地猜。

读心术没了,我还有嘴,还有眼睛。

我必须做点什么。

第二天,我让玄鳞将我名下几个最不惹眼、收益也最普通的铺子账册,送去了海棠苑。

没有附带任何话。

玄鳞回来时,表情有些古怪。

“王爷,账册送过去了。夫人……夫人她什么都没问,只是让属下转告……”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转告什么?”

“转告……”玄鳞硬着头皮,“‘王爷若觉得府里账房人手不足,妾身可代为整理。只是这些外头的营生,妾身愚钝,恐力有不逮,耽误了王爷正事就不好了。’”

拒人于千里之外。

滴水不漏。

我揉了揉发胀的额角。

意料之中。

她把自己包裹得更紧了。

看来,光是递出账册还不够。

她需要看到更实际的改变,需要……一个台阶?或者说,一个让她觉得安全、可以重新试探着伸出触角的环境?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几日后,京畿大营那边出了点棘手的军需调度问题,牵扯到几个背景盘根错节的皇商。

负责此事的副将是我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账目怎么算都对不上窟窿,又不敢轻易动那几个钉子。

他连夜进府求见,把一堆乱麻似的账册摊在我书案上。

“王爷,您看这……时间紧,数目又大,那几个老狐狸把账做得滴水不漏,明摆着要坑咱们一笔!属下实在……”副将满头大汗。

我翻看着那些混乱的账目,各种名目的采买、损耗、转运费交织在一起,确实棘手。

几个老油条联手做局,想从军需里狠狠咬下一块肥肉。

以往,我或许能靠读心术直接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

现在……

目光扫过那堆令人头疼的账册,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账册留下。”我沉声道,“明日给你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