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和灼棠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厚厚的墙。

她依旧每日出现在我面前。

行礼,问安,布菜。

动作一丝不苟。

但眼神是空的。

没有温顺,没有畏惧,也没有之前的失望和愤怒。

只剩下一种彻底抽离后的平静。

像一潭死水。

我试图打破这僵局。

“府里的账……你若觉得不顺手,可以……”

“谢王爷关心,账目清晰,并无不妥。”她垂着眼,声音没有波澜。

“库房新进了几匹云锦,颜色鲜亮,你……”

“妾身衣物够穿,不敢奢靡。”她福了福身,打断我。

“听说城西开了家点心铺子……”

“妾身不喜甜食。”

所有的尝试,都被她礼貌而疏离地挡了回来。

铜墙铁壁。

玄鳞查到了更多关于灼棠和苏记的事。

确实只是寄卖绣品。

苏砚甚至刻意避嫌,每次都是带着账房先生一起,在雅间清点交接,从不久留。

灼棠赚的那些银子,除了少量用来购买更好的丝线和零碎,大部分……

“夫人每月都会去一趟南郊的‘慈幼院’。”玄鳞低声禀报,“捐钱捐物,有时会待上大半天,教那里的孤女做些简单的女红。”

慈幼院?

我从未听她提起过。

那个总是安静待在府里、仿佛没有自己喜好的王妃,竟会每月跑去南郊照顾孤儿?

心里的震动无以复加。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我。

我想亲眼看看。

看看那个在王府之外、剥离了“凛王妃”身份后的灼棠,到底是什么样子。

挑了个她固定去慈幼院的日子。

我换了身不起眼的常服,带着玄鳞,远远地跟着她的马车。

南郊,慈幼院。

一处略显破旧但收拾得干净整齐的院落。

灼棠的马车刚停下,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孩童清脆的欢呼声。

“棠姨来了!棠姨来了!”

几个穿着朴素但干净的小女孩像小鸟一样飞扑出来,围住了刚下马车的灼棠。

她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不是王府里那种温顺的、刻意的笑。

是明亮的,温暖的,从眼底一直漾开的笑意。

她蹲下身,摸摸这个的头,捏捏那个的脸,从丫鬟手里接过带来的包袱,里面是些糖果、糕点和几块柔软的布料。

“有没有乖乖听嬷嬷的话?”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春风。

“有!”孩子们齐声回答,叽叽喳喳地争着说话。

“棠姨,我学会绣小花儿了!”

“棠姨你看,我的字写得好看了!”

“棠姨,虎子哥今天帮我赶走了欺负人的坏孩子!”

她耐心地听着,不时笑着点头鼓励。

阳光洒在她身上,素净的衣裙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

那一刻,她身上没有半分王府的刻板拘谨,只有一种蓬勃的、温暖的生气。

我站在院墙外的树影下,久久无法回神。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酸涩,胀痛,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懊悔。

这才是她吗?

那个会温言软语、会照顾人、有自己坚持和喜好、甚至有点小倔强的女子?

而在王府的高墙之内,在我面前,她把自己所有的棱角和鲜活,都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只留下一具温顺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