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是没短过！”灼棠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她抬手狠狠擦掉，那双总是低垂温顺的眼睛，此刻像燃着两簇火苗，直直地烧向我，“可那是凛王府的银子！是王爷的银子！不是我灼棠的！”
她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哽咽，却字字清晰：
“我不想伸手要。”
“我不想连买根自己喜欢的簪子，都要看账房的脸色，都要想着合不合‘王妃’的身份，会不会丢了王爷的脸！”
“更不想……哪天王爷厌弃了我，我连给自己买块坟地的银子都拿不出！”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我心窝。
厌弃？买坟地？
她竟是这样想的？
我一直以为，给了她锦衣玉食，给了她王妃的尊荣，就是对她好。
我以为我能“听”到她满足的心声。
原来，全是我的自以为是。
读心术在时，我“听”到的，或许只是她为了生存下去，小心翼翼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不敢流露分毫的念头。
而我，竟愚蠢地以为那就是她的全部。
甚至沾沾自喜于她的“温顺”和“省心”。
如今读心术没了，她这压抑已久的真实，才以如此尖锐的方式，血淋淋地剖开在我面前。
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看着她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眼泪再掉下来的样子。
看着她身上那件半旧的藕荷色裙子——那似乎是她常穿的几件之一。
王府库房里堆满了绫罗绸缎，她却穿着旧衣，靠自己的双手，一针一线地绣着，为自己攒着那点微薄的、却属于她自己的“体面”和“退路”。
心口那股滔天的怒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滋滋作响，只剩下冰冷的、沉重的余烬。
还有一种更深、更尖锐的恐慌，攫住了我。
比读心术失灵更甚。
我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我的妻子。
“你……”喉咙发紧，干涩得厉害，“为何不告诉本王？”
灼棠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告诉王爷什么？说您的王妃不安于室，想着自己赚银子？说您给的不够？王爷日理万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事，何必污了您的耳？”
“小事？”我看着她眼中的自嘲和疏离，心一点点沉下去，“你觉得这是小事？灼棠，你是本王的王妃！”
“王妃？”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垂下眼睫，遮住了所有情绪，只剩下浓浓的疲惫，“是啊，我是王妃。所以，王爷现在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有辱门风’的王妃？是休弃，还是……沉塘？”
她问得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那股浓重的、带着死寂的失望，再次弥漫开来。
我僵在原地。
处置？
看着她苍白脆弱的脸，看着她挺得笔直却微微发抖的脊背，我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些愤怒、猜忌，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卑劣。
巨大的无力感将我淹没。
读心术没了。
我连自己的妻子在想什么，需要什么，都一无所知。
甚至差点因为自己的愚蠢和失控，亲手将她推得更远。
“……回府。”最终，我只吐出这两个干涩的字。
狼狈地，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场茶楼风波后，府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